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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亦一脸古怪看着李净,见她神情慌乱惊诧,大夫不慌不忙又说道:“你且放心,我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说罢,梁栩卿握住李净的手腕,轻微拂过自己的胸腹,李净一惊,下意识往回缩,还没来得及,她就感受到了一片柔软。
虽只片刻之瞬,李净立马明白过来。
“李通判,在下真是敬佩您。
不过您遇到了我,也算是有幸。”
大魏有陋习,女为医所唾,女子抛头露面在外为医会被世人鄙夷唾骂,视为家族耻辱,有悖伦常。
李净语气柔和下来:“大夫仁心,您是位不可求的良医。”
这话听起来像是应承,可她说的也真挚。
栩卿会心一笑,随口一说:“不敢当,是大人命不该绝,那般疾速尖锐的弩箭,若不是您心口那块玉佩,阎王爷也拉不回来。”
李净一怔,挪眼看向几根银针旁,浸染血的玉佩,暖玉细腻光滑,滴血缠透显露出丝丝妖艳。
她一直将它贴身放于心口,为了一片刻心安。
可它碎了。
李怀安,他又救了你一次。
梁栩卿察觉她的异常,关切问道:“怎么了?哪里很疼吗?”
李净摇摇头,扯着嘴角上扬,她弯眼宽慰一笑,而瞬间,眼泪不受控制簌簌落下。
柳砚端着药踏过门槛,一进屋便见此情景。
少年身影羸弱,脸色苍白,眉梢笑意不减,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眼眶却是通红。
柳砚端药檈的手指微微泛白,这是他第一次见李净哭,当年在上京城,在押送李净出京的街道上,她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样狼狈地被逐出上京,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泪。
余慎死得不明不白,一年过后,他孤身一人如丧家之犬戴罪出京,来到幽州,目睹李净在这个地方好好活着,风生水起。
见到李净的第一眼,柳砚心中便浮起舅舅的叮嘱,无论如何,要全力顺从讨好幽州城的大官,而这位新任的通判,新官上任,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他也懂得,一个陌生的环境要找到靠山。
可也确确实实没料到,这座靠山是他昔日的同期。
柳砚当时竟也在庆幸,自己也算不用折节去做个趋炎附势,只知讨好的小人,或许李净会同上京城书院里的其他人一般,过来颇为厌恶的踩他一脚,说一大堆风凉话,然后挥挥衣袖气势汹汹地离开。
柳砚在为自己找理由。
看到他如此落魄潦倒,理应上前来狠狠羞辱他一道。
但李净没有。
她看他的眼神平淡地如同来的人就只是个衙门新来的衙役。
来这儿有一段日子,柳砚亦没有告诉她,你走之后,那件事渐渐被平息,直至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世人也渐渐淡忘,没人再一脸愤慨激昂地提起无故而死的余慎。
他以为李净也忘了,毕竟不是什么好回忆。
然而昨夜,黑衣人忽然提及的余慎,如昼光利刃刹那劈开漆黑若墨的夜幕,亦血淋淋撕开了李净的伪装。
柳氏全族被诛,余慎死得不明不白,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却隐隐约约彰显出一场巨大的阴谋。
他听到余慎的名字,恍然间联想到柳氏全族惨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抓住黑衣人的手松了一点力道。
等到他反应过来,李净已经倒下,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柳砚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捁住,窒息得快要透不过气。
少年眉眼弯弯,咧开嘴笑着,告诉大夫自己没事,她好像一向如此,一副乐观毫不在意的模样,时刻顾及旁人的感受。
像只布满裂痕的瓷器,明明脆弱悲痛得快要碎掉,却还是扬起眉眼,强颜欢笑着,自己已经悲恸得乏力,还要逞强宽慰旁人。
柳砚眸光闪动,端着汤药径直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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