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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机关都是他亲手铸就的,是以许问涯深知这个世上惟有自己一人能够打开。
除非脱身之人能有舍骨断手的决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问涯仿佛被刺中了神经,痛感飞速弥漫四肢百骸,激得心绪迭起,所有的爱恨悱恻顷刻间扬尘般在胸腔蔓延开来,填满所有神志。
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够这般待他?
曾经初初相知,他满以为妻子是遭受过无法付诸于口的虐待,才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遂放低身段,掏出所有,结果到头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连枕边人都是李代桃僵的。
每当他倾注爱意时,她心里是不是都宛如看傻子一般?她始终是操纵者,而他仿若她手中的皮影,将前所未有的足量耐心都交付给了不该给的赝品。
他许问涯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般戏弄过?
……当真是可恶可憎,死有余诛!
他想起和美桥上的五色丝线,与自己临与
云湄分别前的成全之心,蓦地想——放飞?凭什么要放飞?
凭什么她可以说走就走?
那他呢?他受到的欺骗,错付的情感,满腔温柔予之非人,事到如今,难道连一个说法都不够格朝她讨要的吗?!
宋浸情见他面色渐次转为阴沉,心中惊疑不定,拿不准主意。
可他又只是转了神情而已,整个人凝定在那儿,并未有多言语。
宋浸情抑住忐忑,上前两步,出言转圜道:“……夫君?咱们走吧,别误了时——”
“别装了!”
伴随着这一道揭破所有欲盖弥彰的粉饰的訇喝,宋浸情腕上一痛,那只传家镯顷刻间坠地粉碎,结构缜密的玉结环亦然磕碰得生生散了架,精铁制成的零件四处横飞,仆婢们突逢此变,惊叫连连——在许氏麒麟子身畔侍奉的,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主子如此失态过,自然大感意外。
待得反应过来,却见许问涯早已扔下所有人,大步朝外走去。
宋浸情心中难安,脚步匆匆地提裙缀上,将将踏出门槛,面门上倏而飞尘呼啸,宋浸情赶忙止住步子,撇尽浮尘定睛一望,原是许问涯牵了一匹玉骢骅騄,翻身上马,扬鞭急去,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宋浸情急得跺脚,许问涯此人毅力过人,捱到今日才突兀爆发,她实在怕过了这遭,他便又复归先前的若无其事了,于是干脆把握机会地冲车把式吩咐道:“快!
也送我回今阳!”
***
这一路飞沙走尘,身下的玉骢良马浰似雷电,城门郎吓得还以为来了寇贼,好险看清,瞧着去势并非攻城,反而是要出城的。
又待将那匹举世无双的玉骢骅騄瞧个清白,知来人是帝王心腹,心中一跳,赶忙命人开门放行。
满程子畅通无阻。
清源居上下原本有条不紊,见大人去而复返,瞄了眼为时尚早的天色,便有人想关切地询问一二,却都被许问涯脸上前所未有的阴沉给唬得退避三尺。
“拿火来!”
只听他飏声道,身影拐入了内室,里头很快传出毫不收敛的翻箱倒箧之声。
众婢抖若筛糠,从前对表姑娘身侧被杀掉的那位爬床小婢没有实感,眼下见状,倏而纷纷颇为心惧,想起看似温润的大人的那些雷霆手段来。
全昶追得魂儿都在后头飞,好不容易下了马,插着腰在原地上气不接下气,继而跌跌撞撞地跨过游廊进了清源居,左右环顾不见,廊下婢女们往来运送炭盆,有人战栗着往内指了指,全昶便顺着指引追入室内查看,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只见从前存放夫“妻”
二人所有点滴的琉璃柜碎裂在地,里头装盛的珍稀宝物尽数倾倒出来,一一被投入炭盆之中。
云湄亲手制作的贴身小饰,俱都被大火舔舐吃尽。
经她手缝补的衣衫与氅裘,俱都早已烧成灰烬,被婢子们鱼贯运送出去处理。
全昶哑然失言,将要开腔一劝,却乍然听见连绵毕剥之声中,崩出一道珠宝摔裂的巨响。
代表着同心长存的百年至宝——那只价值连城的环心真珠,就这么被许问涯摔了个粉碎。
一层层精巧旋转的机括没入大火,仿佛他们破镜一般的虚假感情,一去不复返。
云湄曾经拉起他的手,二人十指交扣,一同将这只定情的宝物包裹了起来。
她粲然一笑,眉眼为葳蕤的烛火渡染,面庞温柔极了,红唇翕张,口中娓娓许诺说:“夫君与我同心长存,就像它保佑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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