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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也消,怨也平。
世间多情,多诽谤。
女儿最被多情污蔑。
青衣再唱:“休用多情诬我,我去也——"
那个形容怪诞的女子大笑三声,举身向水中投去。
她慷慨无畏,如英雄赴死。
不,她就是英雄。
她自己的英雄。
奏乐已停。
戏已落幕,一场人生已经结束。
台下一片寂静,青衣轻轻伏在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是耗尽生命,同那位女英杰一样,失望又十分自得的永远睡去了。
这一片寂静中,老祖宗先开了口,笑道:“倒有点意思。”
又问:“这女状元的最后几出我也曾看过数次,这是谁改的后几出?”
一句话,似乎点活了伏着的青衣,他幽幽起来,垂手低眉,平静道:“禀女菩萨,是小人。”
不再唱戏曲的时候,是个清润若玉的男子动听声音。
老祖宗笑道:“改的有些意味,比那些动辄小儿女私奔却大圆满的荒诞戏折子强上许多,这戏里的荒唐之女最后投水的报应也是警示了闺阁中人要守规矩。”
听到最后一句,青衣似乎想言语,微微抬头,最后恭恭敬敬说:“贵人说的是。”
老祖宗道:“这到投水便完了?怎么似乎还有一出未完的模样?”
青衣恭敬道:“禀贵人,此戏乃是欢喜之作,因此等诸位娘子夫人用过膳,接着还有一出。”
老祖宗笑道:“哦?不妨提前说来听听?”
青衣垂眉,平静道:“这荒唐之女自然有自己的荒唐归宿,她的父母亲族未来夫婿却都是规矩人,自然要富贵荣华,一世国泰民安,因此还要演一出大团圆。
这是午后的折子。”
老祖宗笑了笑,不再问,就让他退下。
这话头一开,既然老祖宗不觉这戏不吉利,又还有一出大团圆,就气氛松了,小辈们也敢说话了。
娘子贵妇们都慌慌忙忙评论起来:“唱腔尚不够婉转。”
“极是,这身段扮相太刚硬了一些。”
“不然,其实这旦角唱功胜在澄澈,但唱词用情过重……”
“这新编的词却不够雅,过于市井流白……”
似乎不挑出几根刺来,就不足以掩盖方才听戏时的震动。
齐萱是第一次听这戏,她虽不是顶爱戏的人,却也早已涕泪横流,幸而有帷帽遮挡,又记得这是什么姑奶奶跟前,才没立刻猛然跳起来大声喝好。
此刻听周围一干人等评论,齐萱耗尽自己十几年的涵养功夫,好险没有把那声放屁大骂出口。
周边她们这些刺挑得也不能无理,然而却是以小遮大。
这个男青衣,他成功回溯了一段人生,使那个虚幻的女人活生生现于人间。
这就够了。
那些旁的技巧瑕疵,都是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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