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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刀扔下屋顶,然后从侧面滚下来,拖着比竖起来比他还高的斩骨刀,深一脚浅一脚往花海走。
一连串小脚印从他脚下蔓延开,他手脚并用爬上雪坡,跋涉过漫漫雪原,终于看见白茫茫的扶岚花海。
戚隐为了不让他靠近花海,营地离这里很远。
可仿佛有一种召唤,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他来到那棵最高最大的冰晶树下,俯视冰雪里阖目长眠的身躯,还有它心口那一朵寂悄悄的扶岚花。
银色的符纹发出淡淡的光芒,他认出这是巫罗封印密纹,有什么东西封印在扶岚花芯。
他不像初生的婴孩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他知道很多东西,唯独记不住过去。
他想起那个叫戚隐的男人,银白色的发,银灰色的瞳子,看着他的时候,眸子里总是盛满难过。
他知道戚隐总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默默看他,亲吻他的额头,在他身边静静地流泪。
戚隐以为他睡着了,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额头,那个时候,他的心就像被烧灼了一个洞,空空落落。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扶岚不明白,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为什么那个白发男人哭泣的时候……他也一样难过?
“扶岚花同根而生,若诛杀地下大根,则众花皆亡。”
这下面,到底封印着什么?他的灵力无声地运转,银色符纹蜂子一般颤动,有什么东西在花芯里呼唤着他,像一个失散多年的故友向他回眸。
要解开封印,就必须毁掉神花。
他蓦然抬起眼,斩骨刀铮然一动,一头扎进白雪,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坑,一直向下,直奔神花大根。
斩骨刀斩碎神花心脏,天地寂静了一瞬,所有神花在刹那间四分五裂,寸寸化灰。
巫罗密纹随着灰烬消散,银色的脉络褪了色,过往的一切跟随漫天鸦羽般的灰烬,密密匝匝扑面而来。
扶岚霎时间睁大眼,眸中一片空白。
畸变、死亡、重生、杀戮、再次死亡,再次重生……他追寻了二十五世的记忆终于回到他的身躯。
他想起来了,他的由来,他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巴山冷雨中巫郁离轻轻侧过来的油纸伞;幽暗的废墟地底戚隐流淌着光辉的白发;乌江田埂他们一家人的影子在斜阳中拉长……他立在雪地里,脸上没有悲喜,只有眼泪无声地滴落。
原来呼唤他的,是记忆。
戚隐起身去看他哥,钻进雪屋,里面却空空荡荡。
榻上的衣裳胡乱掀开,原本在上面安睡的人儿已经不见了。
戚隐慌忙出来,道:“我哥不见了。”
月轮天忽地一震,两个人都差点儿站立不稳。
戚灵枢从另一个雪屋中出来,三人对视一眼,都满脸惊诧,异口同声道:“莫非是巫郁离?”
三人同时御剑,飞入神花花海。
所有神花都在消失,化为灰白色的花烬,纷纷雪雪散入空中,飘扬成鹅毛大雪。
戚隐看见,那棵刻画着小人的冰晶树下,扶岚默然静立,垂着黑黝黝的眼眸,看那躺在雪里的身躯。
冰肌玉骨,还未长成,是一具模糊的人偶。
扶岚伸出手,斩骨刀从直达月轮天深处的坑洞中飞出,回到他的手心。
那个沉默的男孩,自己毁了自己的心脏。
白苍苍的花瓣漫天纷落,戚隐大睁着眼睛,只顾着望远处茕茕孑立的扶岚,没有发现花瓣上细密的银色符纹随着花烬消失。
无边无尽的花烬,将这月上天地渲洒成一片茫茫。
戚隐一步步走过去,哑声问:“为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扶岚静静看他,“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隐蹲下身,掰住他的双肩,“你把你的根毁了,你以后再也没办法重生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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