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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祝听得罗礼发了病,踌躇片刻从自己屋里踱出来,提上个攒盒行到罗礼院前,躲在假山后面见罗弶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沉下心来又等了半晌才钻进罗礼屋子里,一进门便见前厅早给砸了个底朝天。
他迈过满地碎瓷蹩进睡房,定睛看见罗礼蹙眉蜷在棉被里,脸孔上像染了胭脂,面颊隐在阴暗光晕中仿佛被谁一把扯碎了。
罗祝弯起眼睛微笑道:“听人说你染上风寒,怎么整日娇滴滴被老爷圈在屋子里竟还是照顾不周到。”
这人不知不觉又犯起刻薄,罗礼撇开头也不屑理论,罗祝瞧着他又笑道:“我来瞧你一眼才能放心,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要做给谁看,咱们一家与世隔绝什么也不在乎,却不知外面张灯结彩都等着过年呢,你嫂子一早包好了饺子,巴巴守在炉前用高汤煮熟叫我送给你。
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却也算她一番心意,多谢你从中费心撮合,成全我们一家三口。”
他说罢开了攒盒果然捧出热气腾腾的瓷碗,示意湛华伺候罗礼吃水饺。
罗二爷垂下头死盯着自己的膝盖,摇摇脑袋轻声道:“你是故意的。”
罗祝挨得远并未听分明,提起筷子凑近罗礼,罗二爷面若凝霜瞧着他哥哥,哑着声音怒斥道:“别把那个贱货的东西拿进我屋里!”
罗祝端着碗微微一怔,罗礼指着他骂道:“你如今胆大包天了,敢擅自闯进我屋里,却不知自己早染上一股腌臜娼妇味,熏得我要吐出来!
你快滚!
咱们自此分道扬镳,以后再不要相见!”
罗祝被他骂得脸上一阵青白,朝着湛华狠狠瞪一眼,扬起唇角冷笑一声,收拾起攒盒径自迈出房。
屋门“哐”
一声被摔合,湛华打个哆嗦立起身,不知为何泛出微微的哀伤,站到罗礼身前轻轻道:“你又是何苦。”
罗祝的脚步匆匆迈到远处,罗礼猛然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欲要奔出屋外,湛华唯恐前屋里狼藉咯伤了他,连忙挺身拦在路前,罗礼全身绵软不堪阻拦,像一股水轻飘飘滑到地板上,湛华见状忙去扶他,伸出手抹到脸颊上,却染上满指滚烫的泪水。
罗礼猝不及防无声哭起来,起先用袖子掩着嘴,到后来索性自顾自高声痛哭,湛华唬得不敢吭声,待对方哭累了才小心翼翼将他扶上床,拿绢子替罗礼抹去满脸的泪痕,心中默默叹道“活人都是多么的可怜”
,尘封已久痛楚也的被感染触动,延连着血肉缠上胸腔。
他抚着罗礼的下颌轻轻道:“二爷,你家的宅子不寻常,虽没有横生鬼魅却满是暗影交叠,各式各样冤仇困苦叫我瞧不分明,钟二郎又不能追寻痕迹寻过来,我日日怕得不能自已,魂不守舍好似惊弓之鸟,只想早日出去与钟二郎重逢。”
罗礼攥住他的手,止住泪水柔声道:“这里能有什么?你跟那道士来宅子驱鬼,却不知这一家早沾满人间血污,寻常鬼魅哪里敢作恶。
只有人,酸着心,冷着脸,好像一把刀,生生往皮肉里剜,逼着人去死。”
他松开湛华,怔怔瞧着墙板道:“总会让你走的。
我也要出去。
我小时候时常想出了宅子买下南方的小岛,土地上开满叫不出名的野花,找工匠盖一栋栋白色的房子,屋顶累得又高又尖,透过窗户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洋。
那些左右为难的抉择都被浩瀚波澜阻拦住,待我死后就跟小岛化作一体,遥遥张望着自己住过的地方。”
湛华心不在焉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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