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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赜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问:“明正典刑,可有经过刑部的勾决?
杨勒心里虚,回道:“陆大人,我是二品的总督,有王命旗牌,军情紧急,即便是七品的县令也可不请皇命,先斩后奏,何况这区区几个勾结鞑子的小商户?”
陆赜敛了笑,露出一张冷面来:“陛下说你不谨,可见不错。”
这话一出,不止杨勒,便是厅里众多垂手而立的宣府文武官员都眉心一跳,心里都不约而同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旁边的宣大御史林阖怡上前打圆场:“下官宣大御史林阖怡,从前在翰林院,也在上差手底下办事。
这次上差远道而来,我等身为东道主,怎能不尽地主之宜。
区区商户小事,等给上差接风洗尘之后,再谈不迟,再谈不迟。”
陆赜向来过目不忘,自然记得他,当下点点桌面,扫视一周,见众人都低着头,道:“承蒙诸位美意,那就偏你们宣府的美酒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由总督杨勒引着告退出了驿站大门。
总督杨勒同御史林阖怡上了同一乘八抬大轿,杨勒忍不住唉声叹气:“我就说,不要动那二百万两,不要动,偏你们不信,这可如何收场?这笔银子那群老西儿也有份儿的,动他们的银子,岂不是比动他们命根子更坏事?”
林阖怡倒还撑得住,宽慰:“我看那陆赜并非讲不了情的人,宣府盘根错节,他要查这个案子,上上下下的牵扯便多了。
他也并不是那起清流,未必没有转圜。
退一万步讲,那事儿做得干干净净,银子大都运去京城了,就算他要查,到哪里去查?”
杨勒听了心下安稳了些,却还是皱眉:“要是查这个案子,我倒是不怕。
只怕那些老西丢了银子,不管不顾,把从前腌臜事都抖落出来。”
林阖怡摇头:“杨尚书病逝之后,他们推的人不仅没能入阁,还被陛下申斥,现下群龙无,一味儿钻在钱眼里,从前那些事抖落出来,他们只怕比我们更难受。”
杨勒听了,咬咬牙:“但愿那陆赜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做了六年的宣大总督,实在不行,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俱都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人都散干净了,陆赜仍旧坐在哪里吃茶,秦舒站在哪里,他此前一番话不次于平地惊雷,并不敢走。
过得一会儿,丁谓进来禀告:“爷,许老先生求见。”
陆赜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着急,明儿再见吧。”
说着转头,见秦舒亭亭立在一旁:“你换一身衣裳,晚上跟我去总督府赴宴。”
陆赜站起来往外走,见秦舒依旧愣在原处,道:“你放心,等回了京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他从前不知说过多少这种话,哪儿一次都没有做到,秦舒并不相信。
到了晚上,水袖抱着衣裳进来:“姑娘,这是陆大人派人送过来的衣裳。”
秦舒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套妆花绢飞鱼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当下换了衣裳出去,见陆赜一身绯色仙鹤官袍子端坐在江山海崖图之下。
彼时朝廷科举取士,考的不仅是学问文章,太.祖立朝时曾说‘牧民者必有官相,无官相者必无官威’。
因此在默卷之后,还要增添一道相面的过程。
虽寻常进士可放宽一二,但凡鼎甲,却是圣上密访而后定,为的便是朝廷的体面。
此刻陆赜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胸前的绣的仙鹤高洁俊雅,剑眉入鬓,薄唇微抿,显露出十分的官威来。
秦舒无论是从前在杭州,还是在京城,都从未见过陆赜穿官服的样子,此刻见了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是‘美姿仪,少聪慧’的状元郎。
陆赜站起来,伸手去正了正秦舒的帽子,嘱咐:“你待会儿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秦舒见他手伸过来,不自觉后退半步,踱他这样郑重,便知那总督府的宴席必定有大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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