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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傅六郎将自家表哥拽到一旁,手中坚硬的一只荷包塞过去,低声道,“李三娘只是肃州城一普通百姓罢了,她在归家的途中听得戚长史哀鸣,原是想去为他寻得助力的,只不过月黑风高,她也与我们一样迷了眼睛,兜兜转转…总归是找不着出路了。”
萧应问没接话,只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垂下的长睫轻闪,等他继续申辩。
傅弦知道表哥遇事多疑,也是个高深莫测的性子,可这样娇弱的女郎不可能伤到他们分毫,他想着这里夜里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她拿了这只荷包,的确想着要占为己有…”
他“哦”
了声,帮她找补,“可是表哥,这几年你也是知道的,天公不美收成欠佳,肃州城杂税又繁重,她家中只她一人织布以捐,还要劳心照顾面摊的生意,见财起意也属一时错念…”
傅弦道,“人家思来想去也知道错了,这不又折回来想着要还么,我瞅着她额上染着轻汗,定是良心不安,快步赶回来的。”
良心不安?萧应问忽地冷哼了一声。
“夜里这样冷,她孤身一人怎好挨得过。
咱们就把她带上吧,反正行李、马车也寻回来了,安置个女郎也没什么的。”
这样一小会儿,她倒是将傅家六郎收拾得服帖。
萧应问捻了捻手指,脸上却看不出喜怒,他也未再看李辞盈一眼,点头道,“你看着办罢。”
似乎此等小事并不用他费心思索。
众人制了个简单的担床将戚长史抬上马车,便围着杉树底下起了篝火,暂且安置下来。
此番秘驱肃州,他们依旧是扮做商贾。
时年,大魏边境局势尚算得平和,除却吐蕃贼子春秋两回例行打谷,其余时候,肃州城商贸往来频繁,除却此乃丝绸商路必经之地,不少中原商人也来这儿贩玛瑙、香料与皮货。
李辞盈倒是不知萧世子真名,此刻他假名萧凭意,乃是定风山庄请来的商贩,要在西边矿场好价收些魂晶石,用以锻剑。
当然,萧世子扶着唐刀远远缀在人群之外,两眼望着雾霭一句话也没再说。
只是那傅弦一张嘴没断过,无数讯息就这样入了李辞盈的耳朵。
而李辞盈呢,堪称心惊胆战,只恨不能掏出针线把傅弦这张嘴给缝上,免得听到些不该知晓的东西,难以脱身。
况且那几张桑皮纸还贴在她心口,浸透了的水沁湿衣衫,却不如她方才瞧见萧应问躬身在戚长史脸上按压的那两下来得凉意更甚。
他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是还冷么?”
傅弦凑过来,看了眼她苍白的脸,道,“冷的话往里头再靠靠,我去支张幄帐,你安心在里头歇一夜吧,明日一早便可回家了。”
李辞盈很明白少年这样体贴所为何故,她不想节外生枝,只垂眉抬眸睇他一眼,低声道,“傅郎君,多谢你。”
声若清泉击石,清冽也婉转。
“不…”
傅弦耳根忽然烫得发红,火光摇曳下,他闪闪眼睛,低声道,“不必客气。”
被她这样看一眼,怎么的心里头小鹿乱撞,半晌也静不下。
可惜,她这样的身份…收拾完被褥,傅弦颓靠在湿漉漉的树干,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幄帐遮了狂风,李辞盈慢慢卧在柔软的团花绸缎衾席上。
这一刻仔细思索起来,不像有什么破绽的地方,或许与萧世子的纠缠也已经解开,过了今夜便没有了恩怨。
除了——
她看着帐上倒映的影子,小心将桑皮纸从上衫中取出。
柔软的薄纸纵裂中略有破碎,或是取走时匆忙,有纸屑落在戚长史面上了。
三年优渥,足够她忘却出身与从前的困苦。
桑皮甘寒,入口嚼上两下,苦得人舌根发麻,可牙齿切不断纸脉上干糙的疏毛,囫囵吞下两张,梗得眼睛盈出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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