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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应忱未视曹资,反倒着眼尤蘅,片刻后,他吩咐道:“曹氏,你若无另事相诉,即可退堂。”
众人不免生疑,京官审案与地方官大相径庭,裴应忱不单所问怪僻,问言更只寥寥两句。
裴应忱:“尤氏,你可需辩正?”
尤衍缓缓抬头,面色与死灰无异,“尤家名下营有药所,草民存疑,‘荑苓’混药难验,仵作既言其父已故一月,时日经久,如何能从尸中探出此药?准是歹人近日方将其药灌注父尸,欲以此谋陷草民!”
裴应忱见他仍旧冥顽不化,只好为此案凿下铁钉,“尤氏,你可据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错,荑苓若与旁的药剂相混确实难验,倒并非毫无所查。
何况,本官不只依此为你定下罪状。”
“其一——你父亲年事已高,生前请匠人打好棺材实属常事,蹊跷的是,你若不知方氏会在入尤家当夜‘身亡’,为何月前特命匠人添打棺材?况且,还是将将好的两副,正对上祝、方俩人之数。”
“其二——你父亲方故时,虽将他的尸身浸在防腐药浴中,却只可维系表肤不作腐而已,实则内中五脏六腑早已深受腐虫肆虐,因此,祝氏偶逢送葬仪队方可闻得异味,是以,愈发坐实你父亲的陨期与你言行难致。”
“其三——若真如你所言,你受旁人所诬,然你父亲尸身腐化的程度,加之入肤的防腐药浴,诸事种种,皆须深思长计,并非一日而蹴,尤氏,你当以何解?”
“人证、物证、诉状俱在。”
裴应忱语气骤冷,“尤氏可认?”
如裴应忱所言,此案已是板上钉钉,既如此,他怎可不认?为今之计,只得想法减缓罪刑,于是尤衍连连磕头请罪,血浆自眉心淌流,他万分至诚地道:“草民知罪!
草民知罪!
裴大人,草民行此恶果只因一时被私利迷昏了脑!
所幸祝娘子与方娘子未见性命之忧,否则,草民就算死也难将此果偿清啊!”
言下之意,重于提醒裴应忱与在众,他尤衍的确亲行不法之事,然祝、方两位苦主并无人因此亡故,此案当从轻判。
祝好齿冷,她近日饱受折磨,眼见局势开始扭转,自是不甘放任尤衍寻获喘息之机,祝好猝然下跪,“裴大人,民女尚存苦冤欲诉。”
裴应忱颔首,示意祝好明言。
祝好字字铿锵:“此案初审,尤大公子与张大人合污,擅用私刑,笞刑本当三十,却令民女多受四笞,不只如此,甚至在刑荆上私淬番椒汁!
令民女宛受万蚁啃食之痛。
事后,民女请仲春堂秦女医就诊,此事民女有意传扬,因而人人皆知,想必尤大公子亦知?”
祝好向裴应忱一拜,“裴大人或可请秦女医上堂问话。”
尤衍闻讯却不吃紧,反倒撺掇道:“好啊,祝氏请便!
届时若存诬告,可需罪加三等!”
祝好剜了眼尤衍,她继续道:“尤大公子不惮,是早已将秦女医买通?”
她笑道:“你大抵不知,我虽请秦女医入宅诊疗,亦请了旁的医师复诊,只是未将此事外传。
喔,就算尤大公子有此手段,将就诊祝家的医师尽数以财权诱之,我背上的笞痕却不会欺骗在众的眼目,我只需临堂褪衣,请大伙一觑便清。”
这便是她当初为何甘愿捱痛,也不令宋携青为她化去脊背诸伤的原因。
创口亦可作利器。
“裴大人,草民亦可证,张大人初审之时,的确越刑四笞。”
尤衍难以置信,他循声望去,果见出言之人确为尤蘅,他虽未指名尤衍,然则,他的这位好弟弟岂会不知张谦与他同谋?控诉张谦,与控诉他又有何异?事到如今,尤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恍然想起,裴应忱尚以张谦假面示众时所言——有此贤弟,其乃大幸。
倒是作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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