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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西北天突然漫起昏黄的雾,远处传来驼铃声乱。
木尔扎的注意力早被别处牵走。
沙枣树后探出对毛茸茸的长耳朵,灰兔红眼睛滴溜溜转。
小丫头蹑手蹑脚蹭过去,燧石硌得手心发痒。
兔子忽地窜向戈壁滩,她追着那团灰影冲进渐起的风沙里,羊皮小靴在卵石滩上踩出噼啪脆响。
“回来!”
胡老车的喊声淹没在狂风和沙尘之中。
沙粒像千万根银针扎在脸上,木尔扎眯着眼看到灰兔钻进红柳丛,再追过去却只剩个空荡荡的土洞。
她转身要往回跑,却发现四面都是打着旋儿的黄沙墙,连来时的骆驼刺都成了模糊的灰影。
“兔子……不见了?”
沙暴裹着碎石子抽打后背,五岁孩童突然想起阿爹说沙漠会吃人。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呜咽憋回去,舌尖尝到铁锈味。
怀里的燧石烫得像块火炭,她摸索着躲到块风化岩后,却听见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黄沙如流水漫过赭色石阶,木尔扎跪在地上拼命扒拉。
指甲缝里塞满沙粒时,半截彩绘廊柱破沙而出,青金石镶的忍冬纹在昏暗中泛着幽光。
她顺着倾斜的梁柱往下滑,沙粒瀑布般灌进衣领。
等屁股撞上硬地时,眼前豁然展开个巨大的穹窿。
残破的壁画在风沙里忽明忽暗,飞天裙裾上的金粉簌簌飘落。
木尔扎踮脚去够壁画下的陶罐,却碰倒了支青铜灯树。
叮铃哐啷的巨响惊起暗处的蝙蝠,她缩在鎏金佛像后,看见自己影子投在墙上被拉扯成大人模样。
“阿兰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沙哑的叹息贴着耳廓擦过,小丫头浑身僵住。
潮湿的霉味混着没药香气扑面而来,木尔扎发现脚边散落着碎裂的羊皮卷。
她捡起半片还能辨认的,借着穹顶裂隙透下的微光,看见弯弯曲曲的文字间画着带翅膀的骆驼。
正当她要伸手触碰墙上的九色鹿浮雕时,头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木尔扎!”
胡老车的声音穿透层层黄沙,铁匠的呼唤裹着铁器相击的铮鸣。
小丫头慌忙把羊皮卷塞进怀里,攀着垂落的经幡往上爬。
等她灰头土脸地钻出沙窝正撞见阿爹举着火把,身后跟着三头从小喂养她,此刻正在焦躁刨地的母羊。
月光不知何时破云而出,将废墟入口照得雪亮。
胡老车一把将女儿按进怀里,粗粝的手掌擦过她后颈时突然顿住——木尔扎衣领下隐约浮出个火焰状胎记,与后来在襁褓内找到的那条丝帕纹样一模一样。
“阿爹,底下有会说话的画!”
小丫头兴奋地比划,完全没注意到父亲瞬间严肃的脸色。
胡老车解下外袍裹住女儿,最后望了眼正被流沙重新吞噬的遗址。
风里传来遥远的驼铃,与五年前送木尔扎来的那日的声响渐渐重合。
回程路上,木尔扎伏在阿爹肩头沉沉睡去。
梦乡里,自己一会儿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冒险家发现了宝藏,一会儿又变成一个英勇无敌的战士奋勇杀敌……
“厉害……英雄……”
她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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