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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一贯不知道尴尬这俩字怎么写,抱着罐子面不改色道:“将军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大概是从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开始。
果然是地造的一双,你连送我去地底下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段胥笑眯眯地揶揄道。
贺思慕大方道:“我这不是怕我心爱的将军大人,上路的时候受委屈嘛。”
“等府城解围了,小小姑娘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如何?”
“抱歉,我这曲子只有上路的人才能听。
你活着听不太吉利罢。”
段胥笑了笑,目光便移到贺思慕脚下的地面上。
沉英纳闷地随着段胥的视线低头,立刻惊呼出声。
不知何时地上的石灰粉已经被撒出了一幅梅花图,三两根劲瘦树枝与五六朵寒梅,锐利得仿佛要破地而出。
贺思慕老爹是个惯会附庸风雅的鬼,自小便手把手地教她画画,她不识颜色,水墨倒是画得不错。
“小小姐姐,你还会画画呀!”
沉英赞叹着。
贺思慕拍拍手上的石灰粉,说道:“石灰属实是没什么用处,画幅好看的画,若来者是个风雅的邪祟,或许不舍得踏过去呢。”
顿了顿,她对林钧说:“林老板不会嫌弃我弄脏了你家地砖吧?”
林钧连忙摆手说不会,惊叹道:“您的画工老道,倒像是练了几十年的名家。”
……这倒是没错,是练了几百年了。
贺思慕觉得段胥每次来见她,似乎都是为了给自己的馊点子寻找灵感的,这次也不例外。
她穿过厚重城墙走上瓮城,瓮城门外就是胡契人的大营。
这瓮城修得很有讲究,狭小而守护着主城门,若敌军攻入瓮城中,便可放下瓮、主两道城门,将敌军瓮中捉鳖。
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凡人可真是挖空心思煞费心机。
可这城墙原本是前朝汉人建的,后来又被用来守护胡契人,而今再次回到汉人手中。
攻守转换,矛盾相攻。
“我想起古人说的一个寓言故事。”
贺思慕沿着瓮城的台阶往上走,说道:“从前,在蜗牛左角和蜗牛右角上各有一个国家,就为了争这么点儿地方,相互征伐伏尸数万。”
段胥在前面引着她走,此刻回过头来看她,在黑暗的环境里表情不明:“这位古人是庄子罢。
庄子有云,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
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贺思慕想这小将军记性倒是真好,有点像是传闻中小时候过目不忘的段胥。
他们走出黑暗的阶梯,登上瓮城的城墙,段胥的声音顿了顿,他慢慢道:“我们也是如此。
人这一生,真是短暂渺小卑微得可怜,是吧。”
连说这种悲凉的话时,段胥都是笑着的,目中含光。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卑微,更别说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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