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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明韬果真迟疑,松开两指让季窈喘气,勒令道:“还知道什么,说。”
气流好似碎开的冰碴,扎着喉管一缕一缕挤进她的胸腔,季窈混沌的灵台劈得雪亮,反而笑出声来。
她垂下双手,不再使力,喘息着道:“我看乔大公子是喝疯了,此地是按察使大人的私宅,并非由您做主的衙署,更不是乔家府邸。”
“想杀我容易,套话也不难,却偏偏择了最为蠢笨的法子……”
少女仰着脖颈,像是濒死的鹤,可眼底淬火的光却生生刺破朦胧水雾,“乔侍郎当初难道没有教过您?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还是乔大公子经年所学,全数随着平昭十六年那场山火一并烧净,只剩一腔愚勇了?”
她已从方才的挟死之危中极快反应过来,知乔明韬不过是借着醉酒的由头逼她口风,故而反客为主,一字一句精准挑向他的痛处。
几回交锋,乔明韬也摸清了她的路数,掐在她脖间的指节因竭力隐忍而咯咯作响,将她的后脑往青砖上多压了半寸,“如今牙尖嘴利,日后薛辞年若得知跟在身边的,是一只会咬人饮血、背弃恩主的羔羊,安能容得下你?”
“我的生死归处,不劳乔长史费心。”
季窈言在此而意在彼。
“身如蝼蚁,还妄想自握命途?”
乔明韬指掌力道收紧,想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再度提醒她,“姑娘如今的生死已由不得自己。”
耳内的嗡鸣声愈演愈烈,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季窈听见长剑出鞘的铮鸣。
桎梏松开的刹那,整个人又似破水而出,她手脚虚软的立不住,有人紧随剑风揽她入怀,携来一阵清淡的月季花香,“她的生死若不由自己,我便想法子让它由。”
剑尖将池中碎光聚成一个点,明晃晃抵在乔明韬的咽喉,薛辞年手腕折转,力道不卸,往更深处偏去。
“天授之才譬如乔长史,不也由命途掌控,身不由己?”
他声音冷而沉。
殷红的血顺着脖颈向下蜿蜒,浸透乔明韬雪白的领口,只见他酡颜瘫坐,发冠散乱,撑着池边污泥恍惚,“是扶光啊……”
他张口还欲说什么,突被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截断:“薛辞年。”
少年执剑的手一抖,低头看她,“我在。”
季窈眼中的事物仍在晃荡,四周晕着大偏烧开似的火光,憧憧人影拓在期间,她只知道紧紧揪着薛辞年的衣襟。
“回去、我想回去……”
她催促。
濒死的窒息都没能让她如此畏惧,适才乔明韬悬而未出的话,反倒惊得她寒意陡生,后背虚汗涔涔。
乔明韬尚未与她达成共识,难以确保会如愿走自己布的这步棋,倘若不成,到时若返回头去向薛辞年揭发她,她恐怕难以收场。
薛辞年见此果真再无心顾及旁的,收了剑,道:“看来乔长史这是醉得狠了,连自家府门都没认清,不若先暂歇在此处,醒醒酒再说。”
说完撂下一句:“云师!
扣人!”
乔明烂泥一般任其施为,被左右箝制着,行至穿堂时,依稀瞟见黑暗的游廊尽头一道熟悉的人影,由府中小厮引路,过了垂花门往外出的西角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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