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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玉又去找郑业。
郑业捧着肚子,像是捧着一只巨大的绞线盘,线盘的另一头栓着一只满天乱飞的纸鸢,名字就叫做“薛抱玉”
。
“既然卢主簿都已经把账给你盘清楚了,那么本官也是无能为力。”
绞线猛地收紧了。
“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岂无泽被黎庶之心?想法归想法,账目归账目。
空言高论谁不会?落不到实处,那便是凌虚蹈空,书生大言!”
绞线又往前扽了一下。
“尔等少年人行事,一要讲规矩,二要脚踏实地,不要总是好高骛远——本官早就告诫过你!”
绞线这回算是收到头了。
于是便又一松:“也罢!
此事若真能做成,也算是一桩惠及千家的好事。
县上是有心无力了,元真既认得州府的门路,不妨去州里拜一拜财神,万一显得了神通,那便是咱们丰海的福祉。”
纸鸢气冲冲地飞出门去,一只骚烘烘的花蝴蝶扇着翅膀飞进来。
郑业与他相视一笑:引渠这事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姓薛的自讨苦吃,那便教她去吃。
吃成了,功劳是县里的;吃不成,有的是机会拿她的把柄。
官场上若想拿一个人的把柄,不怕他做事,就怕他不做事——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且等着瞧吧!
·
抱玉当真飞到了州里,虽不抱多少希望,终究是想碰一碰运气。
六曹之中,她最不想去的就是孙玠所理的仓曹,偏偏仓曹正对口地租之事,又是六曹中肉最肥的一个,不得不去。
果然,有肥肉处必有恶犬守门,少不得被吠咬几句:
“请牒呢?不是这个,要盖印的!
……不行,我说县尉之印不行,得是县衙的公印!
听不明白?……盖好了?我怎么没看见?……嘶!
那你怎么不早说!”
周泰从一沓文书里挑出那张盖了郑业大印的,指着鲜红的印记给当直的令史看;令史悻悻地闭上嘴巴,掀起眼皮,连同他身后的抱玉一并瞪了一眼,拔河似地,又将文书抽了过去。
文书一张张地翻,印和字一处处地对,令史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丰海的文书分明是照着格式律令准备的,不唯齐全,还有冗余,就好像是故意不让人找茬一样——这不是找茬吗?
“不行。”
令史面无表情,只吊着眼梢,将文书往前一推。
周泰赔笑道:“敢问是何处不妥?劳驾指正,在下也好勘误补全。”
令史两眼一翻眼,抽了张书仪甩过去,意思是教他自己看。
周泰左手拿着书仪,右手拿着丰海的请牒,左看右看,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对来。
令史从他的疑惑、不安和满心焦灼里得到了应有的滋润,这才伸出一只胖手指,点着落印处,得意洋洋道:“看清楚没有?位置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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