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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章先生来,我去替他接风洗尘,也不是不行……”
我顿了顿才说,“事成之后,我们离婚,你放我自由,我回省城去自谋生路,从今往后我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用相见。”
他的脸上一僵,我乘胜追击:“谨芳跟我,我要带她离开南岛。”
他断然拒绝:“不行,谨芳姓傅,你不能带走她。”
我在心底冷笑,脸上却露出迟疑的样子,半晌才幽幽叹息:“其实谨芳跟着我,也怕是要吃苦,不如在傅家衣食无忧。
事到如今,我只能愿她过得好,将来明白,并不是她母亲不愿带她走。”
傅博延立刻脸色郑重地保证:“你放心,我把她抱去我母亲那里养。
你总相信我母亲,自己的亲孙女,她怎会亏待。”
我又说:“还有……”
傅博延又提起一颗心。
我说:“过两日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想回北岛的老房子里住一阵,最后再陪他几日。”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赶忙加上条件:“我想带谨芳一起去。”
这回博延没有松口,斩钉截铁地说:“等送走了章先生,你自会再见到谨芳。”
冬日的海上风高浪急。
我又如多年前放学那样,乘着一叶扁舟回北岛去,同行的还有平时在西苑服侍的张妈。
四季因要去姚氏那里帮忙照看谨芳,并没有跟来,但同船去北岛的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仆,说是帮我们提行李,实则应该是博延派来看着我的人。
北岛的房子原是秀燕外婆的产业,因为北岛荒僻,轻易没有外岛人来住,所以一直空着,连父亲留下的几箱子书也一直在阁楼里闲置着。
我睡过的床还在,换了被褥就能用。
窗前种的小草自然死光了,不过我挂在檐下的海螺还在,海风一来,便放出互相撞击的咚咚声。
海螺声处待佳音。
不管是冬生的人还是冬生的鬼,我都在这里等他归来。
黑子摇身一变成了秀燕外婆家的仆人,拉了几袋子瓜果食物来,帮我一起在桌上摆上父亲的排位,又在排位前面堆满祭品。
张妈就在边上擦桌子,我不好同黑子多说什么,只好朝他投射询问的眼神。
他却低着眼,看不出喜怒,中规中矩地说:“傅太太,都摆好了。”
那一刻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会错了意,是不是我一厢情愿,是不是我在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
午夜梦回,月光照在我床头。
我又在梦里见到了冬生,这一次他划着他的小舢板,从雾霭重重的海上向我靠近。
我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答。
我又喊得大声些,他才回应我,叫我的名字:“惠贞!
惠贞!”
那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真切无比。
我在梦中猛然睁开眼,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有人坐在我的床头。
我抬头一看,月光下朗眉星目,正是冬生的脸,目光如当初一样坚定,只是额上和嘴角多了皱纹,像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庞,触手温暖,心里诧异。
就算是做梦,哪里能那么真切,连他脸上的皱纹都梦得如此逼真。
下一刻他握住我的手,在海风里轻轻喊我名字:“惠贞。”
我懵懂地问:“冬生?冬生?!
真的是你吗?”
他笑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傻子,当然真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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