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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柳丝拂面而过,船在画中行,两岸皆是豪门朱户,庭院深深。
如今是清末同治年间,南浔是天下的丝织中心,巨贾云集,有“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
之称。
民间以当时家财达百万两白银以上者称“象”
,五十万两以上不足百万者称“牛”
;三十万两以上不足五十万两者称“狗”
——而小莲庄刘家,便是其中的楚翘。
从水上看去,小莲庄白墙黑瓦,墙里垂柳迎风,处处有亭台楼阁掩映,在烟雨里看去竟似图画,静谧写意中透露出富甲江南的雍容气派。
在这样的水墨意境里,忽然传来了悠扬宁和的歌声——“常常喜乐向主高歌不论环境如何高山或低谷主都看顾相信就能蒙福。”
这是赞美诗。
唱完了一段又用洋文重复,一咏三叹,在这纯正的江南意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船头那位白螺姑娘不由得愕然,循声向着来处看去——只见南浔的白墙黑瓦之中露出一座尖顶的房子,屋脊上伫立着白色的十字架,歌声正从里面传出。
“这里也有教堂?”
她问,觉得怀里的东西动了动。
“嘿,西洋人的玩意儿如今遍地开花。”
船夫看到她惊讶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南西街那边有一座教堂,有一帮剪了辫子的家伙天天一大早就聚在那儿,吵得人不能睡——你说,闹拳匪那阵子怎么没彻底弄死他们呢?”
拳匪?白螺看了船夫一眼。
那一眼里的神色令他打了个寒战。
该不是也是个信洋教的吧?船夫连忙埋头摇橹,不敢多说。
圣歌悠扬,隔水而来,在晨曦中渐渐停歇。
白螺皱着眉头听了许久,觉得怀里的异动越发强烈。
她用手指扣住,看着远处的教堂,开口:“这教堂是什么时候建在南浔的?是庚子年闹拳匪前么?”
“嘿,那可不是?很有些年头了!”
头发花白的船夫点头,回忆着,“咸丰年间就有了吧?一个叫马约翰的老神父带着一个年轻的神父盖起来的,八年前闹拳匪的时候被拆了,里面的洋人也都跑了,最近一两年又渐渐旺了起来——那些留洋回来的年轻人都喜欢上这儿来。
嘿,以为剪了辫子,信了洋教就了不起啊?”
白螺沉吟:“那……这里有洋人开的医局么?”
“也有啊!
据说卖的都是西洋来的药片药水,什么阿司匹林的,还有用针把水扎进肉里的……看着真吓人。”
船夫喃喃,“不过确实也治好了许多人病——洋人的药店一开,仁和堂生意一下子被分去了很多。”
白螺皱了皱眉头:“那么,仁和堂里的丁大夫,他信洋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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