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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秀春在车上挎着儿子的胳膊,问东问西,好不疼爱。
孙平禹觉得自己撕裂成两个人。
他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人群车流,长天市西街的繁华无声地在他黑色眼球上切换。
余承舟偶尔出现,又迅速消失。
孙平禹想起他手腕上和着血水翻开的皮肉,心脏就感到一阵钝痛。
孙昱仁盯着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忍。
但毛秀春亲昵的动作,又让他烦躁。
从撞见孙平禹和余承舟的不堪面面起,孙昱仁就一直在想,自己对儿子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他明白了。
孙平禹都是让毛秀春惯的。
一个大男人,二三十岁了,当妈的还东摸摸西亲亲,成心不让孩子断奶。
孩子该断奶不断奶,可不就养成,嗨,那么个见不得人的脾气嘛!
孙昱仁恨不得立即喝止毛秀春,但当着司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司机按住计价器,说一声“到了”
,车就缓缓靠在路边停下了。
孙昱仁一把扯掉安全带,冲着孙平禹吼一句“给钱”
,就自顾自地下了车。
毛秀春被孙昱仁莫名其妙的怒气吓了一小跳,一边开着车门一边就骂出了口:“孙昱仁,你发什么疯,一路上我看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干什么?谁惹你了?”
毛秀春真不清楚好端端地,孙昱仁发的哪门子火。
就像这好端端的天,艳阳高照了几乎一整天,忽然一下子阴沉起来,风吹得树叶树枝哗哗作响。
谁能说清是为什么。
路上的行人脚步凌乱,加快了速度,车们骤然响起乱七八糟的喇叭声,繁华的大街顿时拥堵不堪。
孙昱仁猛着头往家走,毛秀春瞪他一眼,等孙平禹从车身后头绕过来,就又喜滋滋地挎着儿子的胳膊,甩动着长裙,一扭一扭地说笑起来。
孙平禹看她毫不知情的亲热劲儿,满心愧疚地冲她笑笑。
他知道,不用一会儿,孙昱仁就会处决了他。
毛秀春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脸上洋溢着掏心掏肺的爱意,孙平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以心换心以命换命,她们也甘愿。
但又有哪个母亲真的知道孩子的心?等她们真的看到自己孩子的心,她们还会爱孩子吗?她们爱的是什么呢?孙平禹觉得自己很可恶。
他也很爱毛秀春,他也爱孙昱仁,但是他的爱和毛秀春、孙昱仁的爱不可逆,放在天平两端也保持不了平衡。
孙昱仁想错了。
孙平禹不是离不开母亲,孙平禹是想逃离自己的母亲。
孙昱仁也没想到,孙平禹不光想逃离自己的母亲,孙平禹也想逃离他这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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