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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涟不知道母亲的打算,装修起码要两个月时间,她们不可能一直住在旅馆。
但季馨胸有成竹。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上午,她给季知涟换上一身白色衣裙,衣裙是某种麻料,在肌肤上摩擦的很痒,后颈上的标签很扎,但她不忍打断母亲的雀跃,她不想当那个扫兴的孩子。
她更好奇母亲会带自己去哪里。
也是那一大片的居民楼,季馨带着季知涟东拐西拐上了二楼,母亲拎着皮箱,高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老楼的楼梯比正常的略低一些,季知涟不觉费力,只是身上裙子又扎又累赘,她握紧了自己箱子的提手。
母亲的高跟鞋刚一站定,老旧的门就咯吱打开,露出一个女人沉静的脸。
萧老师大概三十多岁,头发在脑海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她穿着麻质的衣服,是个长得很有味道的女人,她曾是季馨高中时代的家教。
“来了。”
她淡淡说,既没有与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热情的寒暄,她把她们迎了进来,然后独自进了厨房。
季知涟放下箱子,忍不住环顾着这个家,这是一个朴素而实用的家,家具不多,沙发和桌子皆有磨损和掉漆,看得出常年反复使用的痕迹。
每样东西都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季馨罕见的少话,只低头啜饮萧老师泡的绿色茶汤。
“你女儿?”
萧婧看了一眼沙发旁屹立的女孩,她很瘦,晒得很黑,一双小兽般警惕的眼睛,穿着一条不合身的白色麻裙,裸露的双臂满是伤痕和旧疤。
季馨点了点头,一把拉过季知涟,扯出笑容:“她比你儿子大两岁。”
萧婧点点头,帮季知涟把箱子提到次卧,那里有个双层木床,又叮嘱了几句离开。
季知涟站在次卧里,目光不感兴趣地扫过木桌上的一副字帖,落在架子上的红色漆木相框,那是一张合照,一家三口站在雷峰塔下,萧老师紧抿着唇,身边的男人很高大,有一张阴郁俊美的脸,抱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
晚上吃过晚饭,她在母亲的督促下早早洗了澡,拜这两年的流浪生活所致,一躺到下铺换好的干净床单上,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有个身影窸窸窣窣来到她床边,他小声说着什么,她没听清,翻了个身,感受到有人在吃力的抽她身下的毯子,最后他蹑手蹑脚爬到了上铺。
早上,她听到阳台上传来清脆童声,一句句大声背着古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季知涟觉得好吵,用纸巾团塞住耳朵,勉强再次睡去。
醒来时是中午,季馨唤她吃饭,家中只有她们,萧老师带着儿子去疗养院探望她的母亲了。
晚上的时候,萧婧很疲惫的回来,两个母亲对视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季馨让季知涟去楼下叫弟弟回来吃饭。
院子里有片绿油油的菜园,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围在一个石桌下面玩弹子,一个瘦小的男孩眼巴巴的扒在外围看着,他挤不进去。
他们不让他加入,却故意讨论的很大声,叽叽喳喳。
“我这次带了新的弹子。”
那男孩声音小小的,细弱蚊蝇,和早上背古诗的嘹亮截然相反,他摊开汗津津的手掌,一脸期待。
“我们不要小丑八怪的!”
“不要!”
“就是不要!”
他们在一个大男孩的带领下,挪了个地方玩,欢声笑语不断。
那小男孩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松树下,脑袋低垂,拈着自己那一小袋无人问津的弹子。
季知涟蹲在地上,自顾自地在草丛里拨弄,玩得怡然自得。
很快就有小孩注意到她,先是一个、两个,慢慢的都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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