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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的国家机器鼎盛于武帝一朝,在官山海收盐铁全力应对匈奴之后,天下精华富集于关中,离开关中就仿佛鱼儿离开了水,什么大事都不能妄想;但天下财富汇聚的首善之都,同样也是被酷吏严密盯防、法令细密严苛的禁地。
所以,穆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得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一叶落而知秋,如果东西两市的轻薄儿还能斗鸡走马,那说明局势尚且宽松,后世的穿越者可以悄悄混入其中,从容打算将来;要是连作为地头蛇的恶少年都混不下去了,那种情况,恐怕就……
唉,大家也不想刚一落地就被酷吏抓走,作为卫太子叛乱的党羽,被送入大牢吃牢饭吧?
——喔对了,如果仔细算来,除了穆祺这个纯粹的局外人之外,穿越四人组或多或少还真和卫太子关系匪浅;如果酷吏下狠手把他们当太子党羽抓了,那还真不算抓错;至少比寻常的百姓更罪有应得。
当然,武帝统治的时间很长,就算侥幸排除了最危险的阶段,剩下的情况也很难判断,因为没有系统提供的身份掩护,必须要仔细斟酌介入的方式——总不能大剌剌闪亮登场,在长安城中制造出两个活皇帝——四人团为此开了好几天的小会,但始终难以决定。
没错,虽然在场的有三位大汉土著,但其中两位生下来就是天命富贵,快乐恣意,对广大的长安底层体会并不深刻;以至于想象力天马行空,经常提出匪夷所思的建议。
比如霍去病就提出,他们可以以外地行商的名义进入长安,以异域身份作为掩护,减少暴露的风险。
而长平侯卫青则直接反驳,指出能进入长安的外地行商都供奉着朝中的巨佬,才有资格瓜分京城的蛋糕;这种紧密结合的勾连,不是一群外人可以假冒的。
“与朝中显要勾结?”
霍去病有些迷惑:“我也在北地的行商处买过不少东西,怎么不知道他们还要给谁上供,谋求庇护?”
“……那是因为你就是那个庇护他们的朝中显要。”
卫青干巴巴道:“一仆不侍二主,他们已经供奉了你,当然不能再供奉别人。”
霍去病愕然想了一想,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反驳——他十八岁之前是皇帝的侍中,常年随侍宫中,根本不知道长安城中政商勾结的小道道;等到十八岁后……喔,十八岁后他就是骠姚校尉冠军侯了,谁会拿这种和商人勾搭的小事来打搅骠姚校尉冠军侯呢?
霍去病默不做声了,大概是在思考大汉权力变现的深刻逻辑。
而皇帝斟酌许久,很自信的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们可以假扮为珠宝商人,贩卖稀奇罕见的珍玩。”
他道:“这种买卖在后宫很火热,方便我们出入未央宫与长乐宫,接触权力的核心,预备后来的大事。”
“珍玩?”
穆祺道:“陛下打算贩卖什么珍玩?”
“弄点玻璃工艺品就行了。”
皇帝对这一套已经很熟悉了:“染色玻璃、机床磨制,最好再喷点香水,糊弄他们绰绰有余。”
“这个很好糊弄的‘他们’当中——”
“也包括朕自己。”
皇帝面不改色:“你们搞点丝绸,刷几层金漆,能有多华丽就搞他多华丽;只要能直送御前,博取另一个‘我’的喜爱,那接下来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没办法,当时的审美就是这样。”
信息技术爆炸之后,获取感官刺激的成本越来越低,物极必反,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开始倾向于留白及极简主义;但在技术极端落后的古代,即使上层贵族也不能随意满足声色之欲,于是欲·望转化为审美上的渴求,讲究的就是繁复、精致、华丽,要将一切美的元素堆砌排列,尽情满足审美上的需求。
而在这一点上,孝武皇帝更是表现得格外突出——穿越到现代之后,他仍然遵循宫廷的惯例,每天都要更换新衣(换下的衣服当然也被赏人了);而挑选衣物饰品的品味亦相当之与众不同,颜色和风格都非常的——大胆——,要不是气质和仪态还算压得住,大概早就成了附近舆论场中二流子都市传说了。
坦诚是最大的武器,在皇帝爽快承认之后,穆祺反而无话可说,只能发呆。
三言两语将人噎了回去,皇帝打算再详细阐述阐述他售卖珠宝混入宫廷的精密计划。
但长平侯同样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提醒:
“好教陛下知道,宫廷中售卖珠宝珍玩的生意,都是各有贵人把持的,等闲很难混入……”
皇帝皱了皱眉,却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他上一辈子就知道禁中的供应是极大的蛋糕,大大小小的显要都要来分一杯羹;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小,九五至尊先前也懒得用心而已:
“都有哪些‘贵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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