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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边疆的时候确然也是不太爱干净,一来边疆本来缺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饮用为上,二来是,大家伙都这样,那入乡便得随俗,大家都不洗,你若“臭毛病”
多了,讨嫌。
但现在他回了京,先领了职位,又袭了爵位,自然是又成了年少时候一样喜洁、体面人。
初时,随他一道回京并入金吾卫的弟兄们还有些不适应,指挥使府上的臭脚丫子味很是盘旋了些日子,现在就已好多了。
而季钦记得,阮清攸自小被养得精细,加上本人仔细,很是喜洁,便是放在满京的贵公子里头,都算是爱干净的,所以他每次来这边,即便是醉得狠了,也绝对要绷着最后一根弦儿,将自己拾掇干净了才会留宿。
阮清攸在后头叹气,“这时候你讲究什么呢?”
季钦没理,自顾自进了盥室,转身闩上了门。
阮清攸推了推,没推开,叹气一声,守在了门口。
里头的季钦,洗漱完之后又寻了盥桶,扣着嗓子开始给自己催吐——他不是醉得狠了非要吐酒不可,实际上他饮酒极醉也很少吐酒,但是这次他觉得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活了这么多年,见识也算不少,身体、尤其是丹田之下三寸的燥热不断传来,不停歇地再提醒他:鹿血酒里大约是加了旁的、不那么好的东西。
总算是也后知后觉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上车他却不去的时候,荣亲王与旁人目光相接时露出了那样的笑容了。
想必,酒中掺上东西已是大家都默认、都知晓的事情。
而他季钦,反成了门外汉、成了事外人。
但习惯如此,便是压了半天舌头,也到底没有技巧,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
“季钦,季钦……”
阮清攸在外头焦急敲门,却敲不开,只能跺跺脚,转回屋内寻了个盖碗倒了杯茶来。
里面的季钦一番努力无果,掬了杯水往脸上撩了撩,略微清醒了些,漱了漱口,开了门。
外头的阮清攸等了半天,见季钦出来脸色还算可以,便将盖碗往他手里一塞,说:“你饮些水便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熬碗药。”
久病成医,风寒的方子他烂熟于心,而季钦,在府上为他造了一个药房,如今随着他从秋风院搬来了菡萏院。
季钦本想抬手掐一掐太阳穴,还没来得及抬手便被塞了一碗水,正还理解着阮清攸方才的话,便见人转身就跑。
“你别去……”
等季钦琢磨过来,想拦住阮清攸,告诉他:你别忙活,我今夜不在这住了……
到底没拦住,后半句便成了:“跑这样快。”
紧接着,一阵眩晕,手里的盖碗啪嗒一下掉在地毡上,滚了两圈,洒了满地的水。
季钦扶墙站着,看着门口,只觉似有千里远,只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头栽到了床上,忍不住叹气,“这会儿晕过去了才好啊……”
但身体处的异常燥热,却未休止,意味着他方才只能是空想。
不多时,阮清攸带着一身药香进了门,手里捧着一碗苦药汤子。
季钦眼前仍晃悠着,看着药碗,当真是满心的不想喝,一则本就不爱吃药,他不爱吃苦,只爱吃糖;二则,他这也药不对症啊,明明是……
但看见阮清攸坐下,将药碗递到他嘴边,一脸期待地说:“来,快吃药,吃了就好了。”
他闭了闭眼,认了命,一口气饮尽了那苦药汤子,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这张长得还不错的脸拧巴成了一块破抹布。
阮清攸见他喝得这样利索,便高兴了,将见底的药碗放到床边,打开个盒子拈了一颗琥珀糖放到季钦嘴里,“来,张嘴。”
季钦吃了这糖,一下子飘飘然,含了好半天,让清甜将嘴里的苦味完全冲淡了,才开口:“是宝庆斋的琥珀糖。”
“是,”
阮清攸起身将碗拿远了点,味儿冲。
“你还记得啊……”
季钦心里真是美极了,本来还想着等缓缓就走的,但是现在看着阮清攸披着一身暖黄烛光走来又走去的样子,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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