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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未到,大罗山的宫观已经灯火通明。
亦泠是被锦葵和曹嬷嬷从床上拽起来的,等她彻底醒了神,谢衡之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了三杯茶。
两人踏出厢房时,谢萱也扶着谢老夫人早已等在寒风中。
亦泠顿时满面羞愧,连忙打起精神。
圣上如今不上朝,普通京官能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
是以大家伙都格外看重每年一度的罗天大醮,谢衡之一家离开宫观厢房前往坛场时,只见冷得张口成烟的山路上,文武百官个个峨冠博带、神采奕奕,这方见个礼,那头鞠个躬,丝毫没有大半夜就起床的倦怠感。
好在亦泠作为女眷不须前往交际,和谢衡之分道扬镳后便跟着道童往坛场走去。
外命妇们显然不似那些男人兴致高昂,一路上相遇不过是简单见个礼。
毕竟这黑漆漆的深夜里连对方的脸都瞧不清,人也又困又冻,哪儿有力气嘘寒问暖。
坛场设立于大罗山最高处的露台,谢老夫人双目失明走得慢,渐渐地一行人便落到了最后。
抵达坛场时,已见衣冠云集、人头攒动,尽数排站于坛场四周。
虽各个都不敢大声喧哗,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足以让整个山头闹闹哄哄。
整个大醮虽集结千余人,但依靠位置和穿着十分容易划分身份。
站在最里层的便是王公贵族及主持醮仪的道士,中间一层是穿着朝服的文武百官。
亦泠她们这等外命妇皆站在坛场最外围的缓坡上,背后就是层层密林,格外阴冷。
人既然到了,便是一番苦等干站,时日过得极慢,天色却因黎明将至越发昏暗了。
也不知哪家的夫人带着孙女上前来问谢老夫人好,两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虚情假意又絮絮叨叨,听得亦泠昏昏欲睡。
一个没忍住扭开脸悄悄打了个斯文的哈欠,结果还是被旁边的老太太注意到了。
人家顿时觉得亦泠这是在委婉地赶客,连忙带着孙女告辞离去。
好好的寒暄被亦泠搞得有些尴尬,她讪讪笑了笑,不知该说点什么,于是问道:“母亲去年没来大罗山?”
这是她在刚才的谈话中听到的。
“嗯。”
谢老夫人道,“去年瑾玄念我这个老婆子双目失明不便行动,特意向圣上请旨让我留在家中。”
听到这个缘由,亦泠心里不免有些不满。
原来他是有这个本事让家眷在家里躲懒的。
那为何今年不行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不招大皇子待见,被别人打压了权力,在这头说不上话了。
啧,无能。
亦泠腹诽心谤的同时,抬眼打量着远处的坛场。
坛中搭建三层了台桌,摆放金钟、玉磬及禁坛辟非二牌,四周则挂满密密匝匝的命魔幢、辟邪幡和日月灯。
可惜此时正是天色最昏暗的时候(),亦泠根本看不清内坛的宏富(),只是被那上百盏日月灯吸引了目光。
若今日不是庄严肃穆的罗天大醮,这些夜里齐齐点亮的日月灯还挺漂亮的,足以媲美上元节的灯会。
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亦泠又将目光投向了百官集结地。
他们都穿着差不多的朝服,亦泠一排排扫过去,根本看不出哪一个是谢衡之,倒是瞧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作为六部尚书之一,亦尚书所站的位置还算靠前。
他双手习惯拢在袖口里,脑袋偏着不正面对方,可见他这会儿在同下僚说话。
亦泠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垂眸摩挲着手中的袖炉。
不一会儿,前方人群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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