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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人出声,姒云恭声开口。
烛影翩翩如故,她在太姜一重又一重的为难里倏忽顿悟,太姜并非针对她,而是在为晋夫人出气,所为怕也并非晋夫人,而是让朝臣与诸侯看清她与皇父和晋侯间不可撼动的旧日情谊。
彼时太姜得皇父和晋侯相助才能让今日的周天子坐稳王位,能共谋王位之盟,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能打破?
是以被挑拨时,大宰皇父不曾轻易怀疑晋侯和晋夫人,被为难时,他也能光明正大求助太姜。
太姜亦不忌讳她和皇父与晋氏的熟识,指鹿为马,堂而皇之。
想通这些,姒云便明白,与其让周王开口,而后得罪太姜、皇父一众人等,还不如忍下一时委屈,让太姜出了心中恶气。
息事宁人,焉知非福?
况且,古琴恰好是她擅长之物。
“妾身身上污秽,殿前失仪实属不该。
太姜,”
姒云倾身告罪,“可否容妾身先换下污衣,一炷香后再回来给诸位抚琴?”
太姜垂目斜觑,眸光见仿似有怜悯,又似视之如蝼蚁,同草芥。
“老婆子粗陋,不知何为殿前之仪,大王以为如何?”
旒冠下方掠影浮光,周王目光悠远,仿似已神游方外,只交叠在身前却紧握成拳的手,九旒下方倏忽紧抿的唇,隐隐泄出几分不与人言的心绪难宁。
堂间变故纷如许,惯会识人眼色的朝臣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卷入无妄之灾。
只旁人不知,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瞬息杳然于身上有伤的姒云而言,几乎等同于千千万万年。
坐起又躬身,叩首又停止,衣料摩挲早起起泡的后背,灼烫感愈发分明。
鬓边冷汗不知何时凝珠成线,氤氲眼帘,堂上那几道分明的倒影不知何时已朦胧成一片。
她不得不轻咬舌尖,右手紧扣住左手虎口,依旧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痛楚,身子摇摇欲坠。
“大王,太姜。”
堂下倏忽响起脚步声,却是郑伯友在品尝过月下菡萏后再次起身,先朝堂上几人躬身行了礼,而后才道,“褒夫人巧手,此道月下菡萏果真世无其二。”
姒云一怔。
郑伯友,后世人口中的郑桓公,周厉王之子,周宣王之弟,在朝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举足轻重。
他为何会突然替自己说话?
不等人应声,郑伯友上前一步,眼里噙着笑意,朝他两人道:“如是至味,凉了岂不可惜?大王和太姜若是不怪,姬友斗胆恳求,不如让诸侯百官先尝美味,一炷香后再品弦音不迟。”
“王叔言之有理。”
不等姒云看出他的用意,周王已偏过头,睨着她道,“还不快去更衣?莫让太姜和诸位大臣久等。”
姒云一怔,随即了然——原是为讨好周王。
“诺!”
她按下纷乱的思绪,倾身叩首,“妾身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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