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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虽不算开阔,却也置了一桌三椅。
临窗是张竹榻,榻上有只矮几。
几上放了一个细颈花瓶,一枝寒梅正盈盈吐芳。
竹榻另侧的窗台上有只三脚金兽香炉,香氲正袅袅。
“寒舍简陋,还望两位不弃。”
姒云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接过女子递来的茶,看清她端着茶盏的双手,目光微微一怔。
彼时她行礼福身的姿势有些牵强,姒云还以为是拘谨之故,而今看清她的双手,肌肤粗糙,指节变形,全然不似大家闺秀,反而像时常在田间劳作之人。
姒云想起糖水铺的老伯所说,公子征初来镐京便纳了她为妾,不自禁思量,若她并非风月场中人,公子征与她如何会相识?若是寻常百姓之女,又为何会答应他当了外室?
余光里映入女子频频偷觑的目光,姒云陡然回神,接过茶杯,若无其事道:“妾身姓姒,还未请教夫人贵姓?”
女子欠身施了一礼,柔声道:“鄙姓梅,因与公子在那圆月拱桥上初相见,公子赐名如月。
夫人若是不弃,唤妾身如月便好。”
“圆月拱桥?”
姒云一怔,“你是说,去往北岸那座圆月拱桥?”
梅如月垂下眼帘,轻轻颔首。
“妾身冒昧,”
姒云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圆月拱桥往北画舫如织,倚红偎翠,夫人为何会突然往北岸去?”
梅如月手里的茶轻轻一颤,三两道涟漪映入眼帘,她倏地别开脸,神色黯然道:“若非遇见公子,奴家早已沦落风尘,何来今时今日的安稳?”
姒云眯起双眼,突然道:“梅姓,在京畿之地似乎不太常见。”
梅如月丹唇轻抿,柔声道:“不瞒夫人,奴家本是缯国浒城人氏,因家中出事,不得已来来京畿投奔远亲。
哪知远亲早已不在,加之盘缠用尽,奴家别无他法,只得去北岸……”
“去北岸的路上巧遇公子征,而后一见倾心?”
姒云下意识挑眉,如是桥段,几人会相信?
梅如月眸间漾盈盈,颔首道:“奴家福薄,能得公子青眼,已是求之不得,不敢再求更多。”
所以心甘情愿住进小澧河小院,所以不求名分,甘为外室……
可她的样貌……虽说以样貌来评判女子有失偏颇,太过浅薄,可与公子征于圆月拱桥狭路相逢,除却样貌和身段,他还能看见何物?
若只看样貌,现如今的梅如月虽明妍动人,与公子征初相见之时——若她所说属实——缯国与镐京相去甚远,一连奔波数月,彼时的她必定风尘仆仆,蓬头垢面。
公子征阅人无数,又流连北岸方归,如何会对路边一名庶人之女动了心?
遑论他两人相遇的桥段,已非巧合两字能解释。
姒云举盏轻啜,许久不言。
一股冷风拂过,窗户缝里偷溜进一丝冷意。
寒梅随风摇曳,袅袅青烟倏忽四散。
姒云忽觉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看向窗台上的香炉,随口道:“夫人用的香,味道很是别致。”
看出她强忍不适,梅如月眼里浮出惶恐:“奴家学艺不精,夫人莫怪。”
学艺不精?
姒云露出意外之色:“那香,是夫人自己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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