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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春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有些恍然,总觉得他不是在说杏儿,好像是在感叹自己。
他想起了那位自己未成见过的太太,一个女子嫁给金老爷那样的人,尽管有钱,但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一阵炸雷响起。
子春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果然见天色不对,不知何时,黑云密布,俨然是要下暴雨的样子。
他紧张兮兮看了眼商羽,道:“少爷,我去提热水,咱们洗了睡觉。”
他出门将炉子搬到屋檐下,又将烧水的铁壶提进屋,刚进门,豆大的雨滴便随着闪电,在他脚后跟噼里啪啦落下。
子春看了眼商羽,心如擂鼓。
他没忘记自己离开金公馆前,商羽那次癔症来得有多凶猛。
如今这屋子就他们两人,要是对方犯了病,自己肯定是摁不住的,到时只怕叫天天不灵。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做出镇定的模样:“少爷,我给你倒水。
这里洗澡不方便,只能用小澡盆。”
商羽显然看出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扯了下嘴角道:“放心,我不会发病。”
“啊?”
商羽道:“以后都不会发病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病,而且还这么直接,倒是让子春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了,他嚅嗫了下唇,最终咧嘴一笑:“那就好,少爷之前说是心病,是心病就总能治好的,看来少爷心病是好了。”
商羽不置可否,见他将立在墙根儿的木盆放下,又要倒水,起身随口道:“我自己来,随便洗洗就行。”
子春哪能让他动手,将他拦住,手脚麻利地倒上水,伸手试了试水温:“少爷,差不多了,你带了换洗衣服吗?”
商羽点头,从手提皮包里拿出一身干净里衣,又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坐进盆中。
两人早坦诚相待过,他自然而然,子春也不觉有问题,只是每次看着他那张脸与身体的对比,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年初进金公馆见到的小仙子,长了小鸟也就罢了,过了这些年,那小鸟还长成了大鹰。
偏生那张脸依旧美得跟画报里走出来一样。
这小小的木盆和金公馆的大浴桶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给小孩用的。
商羽已是个大个子,坐在里面委实有些不方便,他又怕水溅洒出来,洗澡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一旁的子春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少爷,我帮你洗吧?”
商羽眉头微蹙,露出个恼羞成怒的样子,抓起一把水朝他脸上洒去,没好气道:“不用,滚蛋!”
子春抹着脸上水迹,笑着滚到旁边坐下。
商羽三下五除二洗了个战斗澡,从逼仄的小盆里出来,换上干净裤子,不等子春反应过来,已经打开门,径自端起木盆,将水倒出去。
这时外面已是大雨倾盆,商羽倒掉水又将盆放在雨水中,接雨水冲洗。
这是缺水的人家才会做的事,子春没叫他,他自己便会做了。
子春有些惊讶地跟出去,道:“少爷,你进去歇着吧,不用管了。”
不知是雨声太大,还是商羽单纯地充耳不闻,光着上半身的他蹲在屋檐下,完全没理会,只将一只手伸入雨水中,仿佛是在感受雨水的温度。
此时杂院其他几户人家,都门户紧闭,争吵声人语声,被滂沱大雨湮没,院子里被衬出一种难得的清静。
子春见他没有发癔症的迹象,放下心来,想了想也在他旁边蹲下,看着木盆里的水一点点积起。
两人听着雨声,一时都无话。
子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面前渐渐被水填满的木盆一样,被商羽到来的欣然和满足所填满。
外面的日子,自然远比不上金公馆,但对他来说生活环境的落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了商羽。
原本他还不觉得,直到现在商羽在自己身边,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与他分开。
他想了想,道:“少爷,等我出师了就回天津陪你。”
商羽默了片刻,才回道:“你好好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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