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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的人眼瞧着多了起来,二人邻桌也来了几位年轻姑娘,喧填之间,梅儿只好朝黎繁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同她分享自己的情报。
“比起刘先生,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位姚先生。”
黎繁磕着手里的香瓜子,“刘先生回回都讲风月本子,这我倒不介意,可他那些故事都太俗套,矫揉造作,听多了牙发酸。”
梅儿脸上的兴奋并未减少:“我怎就没觉得俗套呢?”
“男的将军、公子、书生,女的小姐、丫鬟、妓子,随便点一对,再来些老掉牙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最后还得同家里人闹一闹,闹成了皆大欢喜,闹不成就哭哭啼啼地寻死觅活。”
看个几回她都会写了。
她只是听,从不往心里放。
梅儿不服:“你嘴上嫌弃,上次听那‘阴阳恨’的故事还不是哭成了泪人。”
“我不也就那一次哭得狠些。”
黎繁捏了一块桂花糕把梅儿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又贴心地把茶杯送到小姑娘嘴边,“故事写得那样凄惨,我不多哭两声哪对得起话本先生费的功夫,又不耽误我什么。”
黎繁记性还算好,上一次来听书已过了两月有余,此时回想起来,还是能忆起七八。
那日故事里的小姐与将军克服重重阻挠才得以喜结连理,可婚后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将军便战死沙场,小姐不愿服从家中安排改嫁,最后拿着将军留给她护身的匕首自尽了。
故事说到最后,两人倒是都下了地府,若那作者是个心思活络的,继续往下写二人在地府重逢再续前缘,也勉强算是个好结局,可故事偏就在小姐殉情、小姐一家人追悔莫及之处戛然而止,摆明了是要来赚宾客眼泪,偏这套路最挠人心痒痒。
黎繁道:“人活着,多少有些苦闷积攒在心里,虽不至于受什么罪,可时间长了也是会憋出病的,能有个机会流几行眼泪排解排解,没什么不好。”
她是医者,这话说出口不像是为自己找补,倒更像是在传授什么养身秘诀,平添几分道理。
话刚一结束,大堂内便安静了下来,只见身着红袍手执折扇的刘先生从侧边踱出。
梅儿一扯黎繁袖子止住她未出口的话,堂内众人皆是忙坐正了身子来听。
这次讲的故事是状元郎同寡妇的,主角还算有趣,终于不是黎繁说的那老几样了,但情节上新意不多。
听到中间她有些瞌睡,却也还是在后面说到“女子为了不耽误情郎前程主动离开,而状元郎不远千里追寻爱人”
之时有模有样地掉了几颗金豆子。
不过最后也是个好结局。
谁会不喜欢圆满呢?
两人离开时已到了晌午,虽在楼里吃了些零嘴,可还是不够抵一顿饭,便寻思着找家食店再吃些热和的。
“今天这故事怪怪的,那状元郎封了官都不用上值吗?白拿俸禄?怎的说离京就离京。”
梅儿出了门还在嘀咕,她便是被黎繁的师父雇到医馆做杂活的。
干活得有人给钱,拿了钱就得干活,这是十七岁小姑娘眼中最朴素的真理。
车辚马萧之中,黎繁一边张望着街边的摊位,一边应道:“辞官、请假、外放,有很多种说法都能圆过去,可那编故事的显然偷懒不想管这些细枝末节,毕竟才子追求美人才是最重要的,听者该哭哭该笑笑,谁还看故事合不合理。”
“要是所有官员都像他一样,朝廷不就成空壳了嘛。”
梅儿乐了。
“所以说让你少把这些故事放心上,真听信了人都要傻掉!”
梅儿仍挽着她的手,“这能怪我?不是那些写本子的太草率,误了听者。
这种行当只该你这种较真人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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