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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人心易变,尤其是老太太,终归靠不住,还是一切不能擅改的关系更牢靠。
思及此,次日玉漏归家,便将她这一年的打算向她爹和盘托出,好和他爹商议。
做戏要做全,不能给池镜看出什么马脚。
连秀才听了半日,如听天方夜谭,脸色连变了几番,越听越是胆战心惊,一双眼睛慢慢越睁越大,由从容冷静渐渐转为大受惊吓,不禁在椅上坐直了身。
玉漏将她到底为何从唐家出来,又到底为何去了池家那一番盘算全都说了出来,当然滤掉了她和池镜许多相识相交的枝节,连已有肌肤之亲的话也没好提起。
自己在说自己的事,脸上却似讲故事一样的闲适淡然。
讲到最尾,她回身立在案前笑笑,“爹从小就教导我们,眼光要放得长远,我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也只有爹能懂得,要是说给娘听,她只怕吓也要吓死了,乱嚷乱喊起来,非但我和她说不清,她也未必肯让我去冒这个险。
回头还请爹同娘讲清楚,这几日不管谁来问,都要说我同隔壁王西坡定了亲。”
连秀才坐在那椅上认真端详她好几回,越瞧她越不像自己的女儿了,说起儿女私情竟然如谈公事一般不见心绪浮动,也未见半点难堪,他简直觉得陌生。
再则当爹的问起儿女的私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好细问,何况男女间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旋即又想到池家的家境,连那点心头的不自在也能强压下去,点了点头,“这事我和你娘再商议商议。”
晚间秋五太太便急急地寻上楼来,踏得那楼梯咚咚咚打鼓一般。
见玉漏在铺上睡着,她一把将她拽起来,自坐到妆台前,将案上的油灯向二人中间挪了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回家和我们商量?我说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唐家了,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想借凤家的关系攀到那池家去!
你这丫头,眼界倒比你爹还高哩!”
玉漏掣了掣衣襟,抱膝而坐,“不告诉您,就是怕您这一惊一乍的。
我自有我的盘算,您也替我出不了什么主意,不如不告诉的好。
等事成了,你们安心做池家的亲家,还不好?”
秋五太太还不敢信,“那池三爷真就肯娶你?”
玉漏笑道:“我如何说得准,所以才想着要逼一逼他。
爹常说,人活在世上就是坐在赌桌上,许多事都是凭运气和胆气。
想来输了也不要紧,原本以咱们家的门第家世,我命中也不该得那些富贵荣华。”
但她心里想,倘或池镜不来,也还有个西坡替她兜底。
便说:“因此我才回家来告诉你们这些话,不要露了马脚穿了帮,做戏要做得真。
您去告诉爹,叫他写份定亲书,咱们和王家都摁上手印,不怕他们池家的人来查对。
池三爷见是真的,兴许一急,就肯娶了嚜。”
秋五太太还是晕头转向,忙打探了些她和池镜私下里来往的事,玉漏自然专拣好话说,唬得她只当是十有八九的能成,高兴得捏了玉漏的膀子两下,“还是我的三丫头有手段,拿得住男人才拿得住家业,在这上头,你比你那两个姐姐都强!”
隔日果然写了张定亲的契约叫她拿到王家来摁手印,玉漏捧着那定婚契敲开王家的院门,迎面见开门的是西坡,人比上回看着又恢复了几分精神。
她将订婚契书的事解说给他听,说到一半,自己也开始心虚起来,“你爹娘会不会不肯摁这手印?”
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笑她胡闹,但又纵容她胡闹。
他一直是拿这样的目光看她,玉漏也是到他成亲后才发现。
果然什么东西都是没得到的永远比得到的好。
西坡却是一笑,“你忘了,他们不识字,随便编个话哄他们摁下就是了。”
他叫她在院里等,自己拿着那订婚书踅入正屋,不知怎么和他爹娘扯谎,一会果然摁了手印出来。
玉漏低头看着那两枚指印,觉得自己是衙门里哄骗犯人签字画押的老爷,总算是大气一吁,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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