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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看来即便逍遥仙人也很难看破红尘,不过你还小,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只知道游戏人间,说起来,比起你是差得远了。”
葛洪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说着,全然不顾听者是否在听。
“要不是我十三岁上没了父亲,家道中落,一切不复往昔,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醉生梦死。
也许只有经历痛苦才会成长,别人说的和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毕竟是两回事。
我算是运气好的,投身在富贵人家,再穷苦也不至于颠沛流离,好歹能混个衣食无忧。
可如今这世上,大多数人没这个福分,能否看见明天的太阳都未知。
所以说你呀,也是交了好运的人,有好的机缘,有供你成长的温床,很难真正见识到世间的险恶,比起这世间的种种,一个女子的事情,当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秦溪眉头微皱,本就对唠叨的葛洪有些反感,如今居然对自己说教,便冷冷道:“不论是否是一个女子,相交之人总要交心,怎能说是微不足道?若葛先生认为与人相交都微不足道,先生觉得何事才算是重要之事?”
“当然是活着了。”
葛洪抚须微笑:“你有再多的抱负,多喜爱的女子,多少钱财,死了便一了百了,说什么都是空的,有什么用?活着才是最根本的。”
秦溪对葛洪的言论嗤之以鼻,一声冷笑道:“若你生于世只为活着,为何不修习武艺?至少能保护自己。”
葛洪微微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习武之人好争强斗狠,又或者仗着自己有点本事爱仗剑天下,反而活不长久,道之所谓趋利避害,逢凶化吉,都是因为世事皆有两面性,我不习武艺,却有医术,只取中庸之道,于敌有利无害,谁舍得杀我?你虽习武艺,却武功高绝,超然于世,再加上有铸剑之能,对谁来说都是悬在卧榻边上的一把利剑。
若非你亲眷之人,谁见你不害怕?”
秦溪面色微变,心中一震,这番话,理所当然让他想起野老的那句:“抢不到,便杀了!”
“我修习武艺,只为保护身边人,我铸剑,也只为重要之人铸,怎么会成为所谓卧榻旁的利剑?”
葛洪哈哈一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觉得朝廷会允许治下有无法控制的人?”
秦溪一时语滞,又嘲弄般说道:“葛先生身在江湖,却洞悉朝廷之思,真乃隐世高人,莫非葛先生也有入仕之愿?”
葛洪微笑摆手:“了解朝廷之思乃避灾偷生的法子罢了,况且入仕哪有游历山林来的自在,当世朝廷之主皆为虎狼之辈,德行不修,忠孝礼仪俱灭,上不顺天道,下不应黎民,士子终日夸夸其谈,政务荒废,眼看着就要被北方胡虏灭了帝都,此乃终焉乱世之相,此时入仕,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秦溪怔住了。
葛洪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诸葛稷一心入仕,想一己之力力挽将忒之大厦的愿望也如铁石般坚定。
秦溪眼前仿佛看到厚重而重围的宫城,有人想往外逃,有人想往里冲,但不论是谁,在宫城中心那个人的脚下,都如同蝼蚁一般。
而青竹去往司州,好像一只飞往宫墙重围内的弱小蛾子。
秦溪心情更糟了。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山路,终于驶上铺着石板的官道,行人渐多,小雨却没有要停的样子。
“前方钱唐县,距离镜湖山庄不到两个时辰路程,钜子是在钱唐找个酒家吃点,还是直接去镜湖山庄?”
秦溪自然而然想起在得月楼与青竹两人之聚,没想到竟是青竹刻意安排的一场饯别,却还让青竹掏了铜钱,想来自己真是可笑。
“不停了,直接去镜湖山庄吧。”
“好咧。”
钱唐县之繁华几乎与秣陵无二,一路行人如织,酒旗招招,亭台楼阁,水榭花街,令人眼花缭乱。
从城北入而从南出,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并非距离过长,实则行人太多,街巷拥挤。
秦溪一眼看过去,还是能分辨出许多打北方来的流民,或者装束怪异的江湖人士,只是从数量上比起建邺与吴县自然是少了很多。
“钜子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去北边看看?”
葛洪一面赶着牛车,一面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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