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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个壮硕的男人忽得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赫赫喘着气,跪倒在灰袍人面前。
沉重的战斧从他手中脱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柄战斧就像是被无形的存在托住了,另一人从阴影中走出,他的身后飘着黑鲸佣兵团的其他佣兵,如那柄战斧般近地悬浮着,已经不知死活。
“教授,他对您还有用么?”
西塔于窒息的痛苦中听见来者语气轻松地询问灰袍人,就像在问厨余垃圾要怎样处理。
“没有了。”
教授冷淡地说:“谨慎起见你可以再审问他一次,虽然我不觉得他还知道更多有用的东西——随便你怎么做,不必在意我。”
结果还是被温和地赶出来了。
诺瓦站在巷口,仰起头来,盯着从狭窄的天空掠过的淡灰色鸟群。
巷子深处很安静,安静到瘆人,听不见骨肉碎裂或哀嚎惨叫的响动——也是,神眷者不喜欢血腥味,好处就是对方应该不会搞得血呼啦差,导致犯罪现场等会儿难以清理。
诺瓦发现自己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另一个世界的他虽说同样对他人、甚至对自己的生死持冷漠态度,但也不至于直接询问同伴是否要对一个人进行刑讯逼供——尽管对方手上大概率有人命且试图杀了他——还心如止水地思考等会儿该怎样帮人善后。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被外界赋予的枷锁驱赶着向前走的庸人罢了。
诺瓦·布洛迪甚至想不太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
他的故乡离他越来越远,二十多年的人生几乎是一种幻觉……唯一的好处是他还能思考,不断地思考,他不再被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涤纶片基上的黑蓝成像里,他的大脑是自由而健康的,而不是一点点失去感知能力,被捆在病床上,成为一具活着的尸体。
舌尖再次舔到了手套,黑发青年皱了下眉,将不自觉抵在唇边的手指移开。
身后传来了另一人的响动,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
诺瓦仔细嗅闻了一下空气——港口城市的海腥味、暗巷常有的屎尿与尸体的臭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神眷者本身那冰凉干净的气息。
他没有询问那群佣兵的下场,反倒是另一人主动同他解释:“那些人杀死过无辜者,我已经处理掉了。”
在神眷者的“手段”
下,佣兵们恨不得将小时候抢过同伴的糖这种事都掏出来。
“为什么与我解释这些。”
教授平淡地问,他自认还不至于天真到要求将那些渣滓交由法律审判。
阿祖卡歪头看着他——也许是因为他的教授对待他人时,有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平等与尊重?
在神明统领的世界,人命是不值钱的。
末世纪神战时代,将数以千百计算的人命献祭给各大神明以求得庇佑是常态,祭司等同屠夫,平民形如牲畜。
哪怕是相对平和的现在,下等人的命对于贵族和教廷来说,依旧还不如一套瓷器或一本教典珍贵。
就算是阿祖卡本人,也只会在乎那些与自己相关的人。
前世的他或同伴知晓鱼尾街人遭遇的一切时,最多会帮忙杀死萨曼伯爵和治安总署署长,这已经算是吟游诗人口中嫉恶如仇执行正义的英雄游侠——谁会像教授这般彻头彻尾从一群穷苦渔民的角度出发,将他们的名誉、性命与未来都放上心中的天平,与自己的性命进行权衡考量?
不是情绪化的怜悯,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天真,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去做,理所当然地将那些无人在乎的平民当成与他一样的人。
这是另一个世界留给他的印记么?阿祖卡想,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令人颤抖起来的东西,他好像有些理解教授对于故土的执念了,神眷者甚至也想亲自去看一看,那个能够孕育出如此强大而明亮的灵魂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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