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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晃松了口气,耿纪却又在他耳边嘀咕道:“你瞧瞧,他们才是一路人。
姓王的是曹氏爪牙,陈群乃颍川乡党,仲长统再没人缘也是兖州山阳郡出身,如今就他们这帮人得志。
你不违拗人家,可人家自有心腹,哪把你当自己人?”
韦晃胸中郁闷,竟觉得这话有道理,却见王必身边除了士兵还有个三十出头的皂衣士人,身躯矫健相貌英俊,甚是眼熟,却又想不起:“王必身边那年轻人是谁?”
“韦兄贵人多忘,那是咱关中同乡子弟,已故武陵太守金旋之子,议郎金祎金德伟。”
“哦。”
韦晃想起来了,他常去太医令吉本府上做客,金祎却与吉本的两个儿子吉邈、吉穆是好友,曾经见过一面,但年龄地位颇为悬殊,没说什么话。
耿纪撇嘴摇头:“这小子也算好样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极善骑射,惜乎处世糊涂,整日与王必厮混。”
说来甚是可叹,金氏也是京兆名门,乃孝武帝托孤重臣金日磾(midi)之后。
金祎的伯父金尚品行高洁,与同郡韦端、第五巡并誉为“三休”
(金尚,字元休;韦端,字休甫;第五巡,字文休,东汉名臣第五伦之后)。
当年曹操举兵,靠袁绍矫诏成为兖州刺史,而西京朝廷任命的真正刺史就是金尚。
曹操不肯让权,便派兵把金尚逐出兖州,辗转流落袁术帐下;袁术僭越称帝,金尚拒不担任伪职,终于遇害。
后来曹操奉迎天子重建汉都,对当初之事颇感遗憾,提拔金尚之弟金旋,也就是金祎的父亲。
建安十三年征讨荆州刘琮投降,曹操委任金旋为武陵太守,想要予以重用;哪料赤壁战败江南不保,刘备争夺四郡,金旋兵败丧身疆场。
曹操本想补金家个人情,不想又害一条性命,无可奈何又让金祎入仕,任命为郎官。
只是金祎年纪尚轻,留于许都未及升迁;王必了解内情,又欣赏金祎武艺出众,便时常带在身边,与他谈文论武,天长日久竟结成了忘年交。
韦晃遥望满面笑靥的金祎,甚感失落:“人家年纪轻轻却比咱这帮老家伙吃得开,惭愧啊……”
“惭愧什么?他的前程是靠父辈两条性命换的,我都替他害臊!”
耿纪拍着自己脸颊,“他若真明理,就该与曹家为仇作对。”
韦晃不禁蹙眉:“何必计较以往,年轻人以前程为上。
再说曹金两家之事乃天意造就,也谈不上仇怨。”
“人活一世争口气,况乎身有才智岂能荒废?金祎若有气节就当自谋前程,即便依仗别人也不能靠曹氏。
我也是一片好心,怕这孩子少不更事,受世人唾骂。”
跟着曹家就受世人耻笑?韦晃越发不安:“耿兄说话一定小心,你我之间也罢了,这话传扬出去祸及满门哪!”
“有何可惧?我还有好多心里话没说呢。”
耿纪四顾,见送行的官员都已离去,便跃上韦晃马车,凑到他耳边,“曹氏阉竖之后为臣不正,我关中雄杰焉能辅保此家?实言相告,我早有反曹之意,惜乎未逢其时。”
“啊!”
韦晃惊得呆若木鸡。
“怕什么?”
耿纪攥住他手腕,“新人笑旧人哭,一朝天子一朝臣。
倘若败亡不过一死,曹氏称帝又能给咱什么好处?与其庸庸碌碌,不如放手一搏。
我早就设想过,曹氏惺惺作态自称汉室之臣,若扶持天子登高一呼,必能撼动九州瓦解贼党。
韦兄虽非曹氏一伙,毕竟是丞相司直,曹操千防万防也防不到你身上,正好遮人耳目居中联络;吉本掌管御医出入宫禁,临事之际控制天子亦非不能;金祎深得王必信任,倘能把他也拉进来,除王必易如反掌,许都不就在咱掌握了?那时诏告天下讨伐曹氏,必能……”
“我不听,我不听!”
韦晃挣开他手,哆哆嗦嗦捂住耳朵。
“你已经听见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韦晃战战兢兢,瞪着恐惧的眼睛,却不敢再看耿纪。
耿纪见他这般失态,唯恐招人起疑,忙跨回自己马上,嘴里嘀咕着:“大丈夫快意恩仇,岂可怯懦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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