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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才明白此中深意,悔不听亡夫之言,祸起萧墙家败人亡;回过头来又见三子牌位立于供桌之上,再想见面此生无缘,除非是在黄泉。
刘氏又悲又悔又气又恨,但觉眼中牌位左右旋转——竟哭昏在陵边。
西边曹营的人触景生情也有不少哭的,不过情景所致偶然而发。
许褚哭的是好兄弟典韦死得悲惨;辛毗哭的是阖家数十口冤魂;曹休哭的是母子辗转避难千辛万苦;国渊哭的是师尊郑玄一代鸿儒薨于军中;李典哭的是杀他叔父的仇人张辽就在身边,却偏偏不能报仇;荀衍哭的是同胞手足就在神道对面,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种种光怪陆离的乱世悲情都在此刻发泄出来。
不过也有心肠硬的,乐进揣着手立于人群之中,哼都懒得哼一声,满脸不屑之色。
他乃粗莽武夫,自然不懂曹操收买人心之计,又见身旁邓展也跟着抹眼泪,气呼呼道:“我看你们这帮人都他妈有病!
姓袁的跟咱打仗还打出理来了?叫咱们拜祭他,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
你又不认得袁绍,跟着起什么哄啊!”
邓展乃一慷慨侠士,生平重情重义,哭得跟泪人似的,抽泣道:“袁绍好坏我不知道……可我见主公哭得凄惨,也忍不住了……”
“哭什么哭?就不该拜祭袁绍,别丢人啦!”
徐宣也是一脸阴沉,听见乐进的话跟着附和道:“乐将军所言极是,在下也觉得此事不妥。
雠仇敌对尚且
不论,昔先王之诛赏喜哀,所为惩恶劝善永彰鉴戒。
那袁绍素怀逆谋之心,上议神器下干国纪。
主公此来尽哀于逆臣之冢,加恩于饕餮之室,绝非正道之礼。
即便能得河北士人之心,亦非体面之事。”
离他不远站的就是陈矫,这对冤家没有一件事不争执的,徐宣若说东,陈矫必要道西,这会儿听此言论马上反驳:“宝坚之言差矣!
昔日高祖与项羽同受怀王之命,口盟兄弟之约,故项羽死后高祖重敛厚葬,难道那也不是正道?袁绍与主公曾为旧友,讨董之际又为义军盟主,虽东西异路,顾及旧情又有何不对?因公义而讨之,以私恩而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这正是主公宽厚之处啊!”
这番话正投曹操所好,众人纷纷点头。
徐宣怎肯示弱,立刻反唇道:“既在其位就当慎行,主公非寻常百姓,代表的是朝廷,怎能屈身拜祭敌人?你说的话都是强词夺理。”
“官员百姓本为一体,此人之常情,强词夺理的是你。
当初……”
他俩越吵声音越大,吵得其他人也不哭了,都回头瞅他们辩理。
荀攸赶紧劝阻:“肃静!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既来之则安之,莫要搅扰大家!”
军师发话他二人这才压言。
荀攸转过头来,却见曹操还在擦眼泪,也不免感慨——陈矫、徐宣所言各有道理,观曹操哭得如此伤痛似乎还真是动了情。
可夺人之地又来拜祭,猫哭老鼠岂有真情?或许真真假假,虚中有实吧。
就像那婢女阿骛之事,他送我此女究竟是真心惜我无后,还是因为抢夺袁氏女眷名声不好,想拉我与他分谤呢?谁不知我荀某人在军中德高望重品格端正,经此一事恐怕难免要惹来非议喽。
或许正因为我在军中威望太高,所以他才要借机贬贬我的名声,那女子……荀攸想到这儿脸色羞红,人家哭陵自己却想女人,实在是天大的不敬。
赶紧把脑袋压得低低的。
这一番哭祭足有半个时辰,曹操才渐渐止住悲声,以袖遮面斜眼观瞧,见东首群僚已哭得死去活来,心中暗喜——差不多啦。
这才拿起最后一盏酒轻轻洒下,口中默念:“伏惟尚飨”
此言念罢他深吸口气,已然恢复常态,仿佛刚才那个痛哭流涕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料想善始要善终,又亦步亦趋至陵丘下,煞有介事向袁氏诸女眷作了一揖。
刘氏夫人几度哭昏过去,跪是跪不起来了,几位姑嫂左拖右拽把她架住,按着脑袋还了个礼——人家握着生杀大权,再不痛快也得还礼啊。
“请嫂夫人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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