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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人垂敛视线,淡道:“此女年纪轻轻,匿影藏形的本领却极高明,我才出酒肆便失了她的踪影。
然而那面金字牌是军旅所用,我领过兵,不致错认。”
他轻轻吸了口气,抬起眼眸。
“……是慕容柔派你来的?”
杀气。
他的情绪无甚波动,对镇东将军的厌恶却极露骨,耿照深知已来到了生死交关处。
诸葛残锋看似中庸平和,其实更顽固也更决绝,他在砍断马腿、拦阻石世修乃至天痴时皆不曾犹豫,耿照毫不怀疑他会一刀将镇东将军的密探剖成两半。
“不是。”
少年未敢移开视线,郑重回答:“我只是路过渔阳,东镇既不知我在此,我对东镇的绸缪亦一无所知。
虽然机会渺茫,但我其实并不希望他知道我在这里,这会有点麻烦。”
或有小慧之人逮住“东镇绸缪”
一语,得意洋洋地反诘:“你也知慕容柔图谋渔阳?还说不是密探!”
但不过是耍嘴皮子罢了。
慕容柔遣适君喻在地近渔阳处设立风雷别业,对前朝遗民施以怀柔,同时监控三郡武林势力,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怕连市井妇孺都能编派出一大套来,称不上语病。
他摸不清诸葛残锋的意图,只知此际若动手,绝对是有死无生。
良久,锦袍男子才垂敛目光,淡然道:“我对于人是否撒谎,有着很准确的直觉,但也有人用实话蒙蔽过我。
不知你的身份,我始终无法信你。”
虽说如此,凝练的杀气一霎散去,耿照不禁松了口气,苦笑道:“晚辈不能就只是赵阿根么?”
“你不是梅少昆。”
诸葛残锋没理他,继续道:“我不识梅少昆,但有人识得他,而我刚好认识这个人。
你不是梅少昆。”
语声方落,一人从密室的入口爬了出来,翻出锦榻,落坐于圆桌的另一侧,有气无力地冲诸葛残锋摇摇头,竟是先前在大厅角落的那名白袍男子。
诸葛残锋微眯起眼,片刻才道:“慕容柔的密探绝不可能不知这一位。”
似接受了耿照之说,迫人的威压感更收敛了些。
就近端详,耿照才发现白袍男子不仅较想像更高瘦,还有张英俊非凡的面孔,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五官轮廓依稀曾见,分外眼熟。
满面于思并未削减其俊秀,青惨惨的胡渣反倒增添沧桑落拓的萧索气息,足令怀春少女为之心动,忍不住替他编织起刻骨铭心的伤心过往,想像斯人何以孤身寥落,穷愁至今,从而生出长相左右的浓浓母性。
渔阳真不缺好看的男人啊——年轻的七玄盟主心中感慨,深深为三郡古地的底蕴所震撼。
这让挥舞着大刀狼牙棒的糙汉爷们怎么活?
他总算理解白袍男子为何穿着朴素,披头散发了。
若无蓬发遮面,此人的长相委实过于显眼,所到之处不免莺燕齐至,招摇到啥事都干不了。
俊美的长相也让白袍男子的年纪难以判断,三十到五十岁皆有可能,耿照想不通这等堪称人中龙凤的相貌,何以能有厌世若此的神情与气质,仿佛对一切都彻底失去兴趣,胸膛中空空如也,再无一枚能跳动鼓胀的滚热心房。
“晚辈赵阿根,拜见前辈。”
少年不敢怠慢。
“小子识浅,敢问前辈尊号?”
白袍男子肩颔垂落,眸焦不知落于地面何处,片刻才抬头道:“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似乎听没听清,谁人相询,都无力、也无意愿应对,茫茫然不知其所以。
耿照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不禁有些懵。
诸葛残锋淡道:“你现在明白,不表明身份有多令人困扰了么?”
少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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