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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疼?”
梅砚轻声问出,语气如旧,含着关切、疼惜、照拂、以及他固有的温柔。
宋澜也就是在温柔的三个字里恍了一瞬的功夫,梅砚温热的手掌已经覆上来,清缓地揉着他的双膝,一寸又一寸,化去一天霜寒。
宋澜便抬头看着梅砚,忽地笑了。
那从来不是个冷冰冰的谪仙,是醉玉颓山的梅景怀,是他温言笑语的少傅啊。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着,梅砚低头垂首,细心地替宋澜揉搓了许久的膝盖。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的当初。
——
那是许多年前,宋澜还是那个在东宫里跋扈恣意的小太子,梅砚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是着紫袍配玉带的二品大员。
他年纪轻轻却是宋澜的少傅,宋澜自是不服管教,成日在东宫里不是上树摸鱼就是下水撵狗,然后一身泥泞湿嗒嗒地出现在梅砚的课堂上,要么把手上脏兮兮的泥渍往梅砚脸上抹,要么就趁梅砚不注意的时候污去他新写的文章。
总归东宫之中日日鸡飞狗跳,难有安宁的时候。
梅砚是那种饱读诗书之辈,年纪轻轻却吃了一肚子的墨水,他既任了太子少傅一职,即便这位太子殿下再怎么胡闹,还是要将肚子里那些墨水倾囊相授。
奈何宋澜不喜他,更不吃他这一套,常常今日背了诗文,次日便要提笔将那诗文胡诌一番。
诸如:“举杯邀明月,明月照沟渠。”
“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
更有甚者:“人生在世不称意,从此君王不早朝。”
……
分明是文坛大家的诗篇,经宋澜这般“锤炼”
一番,当真就变得没法看了。
饶是梅砚这般好修养的人,也忍不住要黑了脸色。
宋澜瞧着他这般兰玉之人黑脸,心中便觉得万分好笑,在旁掐了腰笑、抱了胳膊笑、“略略略”
地转着圈儿笑。
“殿下,伸手。”
梅砚的声音不温不火,乍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宋澜那时到底是少年心性,也没多想,就顺势递了一只手过去。
“啪!”
一声脆响,少年呆了。
他看了看梅砚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戒尺,又看了看自己红肿不堪的手掌心,这才觉出疼来,火|辣辣地疼。
“梅景怀,你敢打本宫!”
梅砚收了戒尺,心中火气略消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才又泛上来,只是仍旧浅淡,看不出有多亲切。
“臣既是殿下的少傅,便有管教之责,殿下要是不服,只管告到陛下那里去。”
宋澜便只好一口一口地往自己的手心里吹着凉气,他自然是不敢把这事儿跟皇帝说,只有把这份委屈咽在肚子里,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偷偷瞪梅砚,活脱脱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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