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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漏顺着瞟下去,那湖绿的袍子边冒出些曲卷的毛发,野生的荒草一样,有种很蛮横的生命力。
她第一次感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好像活着,就是要卖力活着,不必要其他的意义。
很奇怪,他自己其实并不是活得很卖力的一个人,时常还有点浮荡消沉,却带给她这种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拥着衣裳朝他贴过去一点。
池镜斜下眼看她,目光悠悠的,像水,仿佛随时要流淌出些甜言蜜语来。
不过到这时候,他也没说对她作何打算。
玉漏更不好开口问,这时候提起来就是讹诈,用身体向个男人勒索,和娼女有什么分别?
何况这夜的风实在清爽,听见哗哗的,是旁边的船在摇桨,还有男男女女的嬉声,只关风月,无关那些繁琐的麻烦。
秦淮河好像不会睡,近三更天还是一样灯迷酒醉的热闹。
两个人总不能永远睡在船上,池镜起身套了衣裳,道:“我先送你回蛇皮巷去。”
玉漏原也是这打算,可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不由得心往下坠,“这么暗回家去?”
“难道回府里去?你不怕老太太问?”
今日才由府里出来,说好要在凤家多住几日,此刻回去,肯定要问,玉漏也想着回蛇皮巷躲几天。
未几船靠了岸,永泉把车赶过来,登舆的时候玉漏瞟永泉的神色,发现他连看也不敢看她。
还用说么,他在船尾必然知道他们在里头做些什么,她想他心里肯定很瞧不起她,兴许还会想,她和船上岸边那些娼妓都是一样。
思及此,她不由得抽开手,不要池镜搀扶,自己往车里钻。
等他也坐进来,她悄然往旁挪了些,刻意与他疏远开点距离。
黑暗中不知池镜有没有察觉,还在和她说,口气却有些淡了下去,“正好你可以在家过节,等节后我来接你。”
玉漏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越离开秦淮河畔越安静,有一轮圆月低低地嵌在天上,照出街巷上浮着些白烟。
他们像一双半夜私奔的男女,她想,是不是直到这一刻真跑出
来了,才对未来开始后怕?那时玉娇与小夏裁缝离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池镜好久没听见她说话,自己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慢慢不说了。
觉得方才在船上如同做了个梦,梦醒了什么也不作数,连那一时冒出的念头,此刻也显得有些可笑。
玉漏这样的女人,根本不会因为和谁睡过觉就死心塌地,又不是头一天认得她。
他感到些挫折,靠在车壁上,姿势显得委顿。
马车赶到巷口,进不去,池镜要下来送,玉漏听见巷子里有喧哗声,不知谁家这时候还在热闹。
她怕给人瞧见,在他预备跳下车的时候就说:“犯不着送,就几步路。”
池镜的脸在月亮底下淡下来,如常笑道:“这样暗,要是撞见个醉鬼,你不怕?”
“里头住的都是相识的邻里。”
玉漏笑着推他,“你快回去吧,仔细明日老太太问你。”
池镜便退进车内,等玉漏走入巷中一截,就听见马车嘎吱嘎吱响起来,渐次走远了,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消沉意味。
愈近家门,愈是有人走动,又见王家院门大开,灯火通明,院中搭设灵棚,屋檐底下挂有白灯,有几根杆子挑着灵幡,还有三五道士在灵棚内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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