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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建来就是被人踩的,”
宋麒说,“拿来吹嘘就没意思了,上海也是如此。
有一些学校,银行,码头,方便人做生意,做学问。
别的,没什么了。”
“上海有码头?”
“自然,上海是开埠之地。
那些银行、学校,换一个城市也能做,当真能算得上特例的,也就是这些码头。
你把你国文课本拿出来,我记得后面有个地图,我指给你看。”
于曼颐懵懵懂懂去拿书,拿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嗖”
的一下把书塞了回去。
宋麒不解,伸手去拿,结果被她死死压在最里面。
于曼颐没想到这人竟然小孩心性,本只是随口一提,见她不给,竟然起了逗她的兴致。
先装吃饭,等她松了手又将书包一把夺过。
两个人在饭桌旁闹成一团,宋麒将书掏出来,举高了抖开,果然看见了最后一页地图上从绍兴到上海的那道细细的线。
她跳起来也够不着他把胳膊伸直举着的书,气得打他肩膀。
宋麒也不觉得痛,只逗她道:“怪不得问我上海,原来这样想去上海。”
“我不想去上海!”
于曼颐说,一边拽着他袖子往下拉。
“上海很好的,”
宋麒忽然改口,仿佛刚才那个对上海不屑一顾的是别人,“红木铺的路,犹太大老板建许多楼,街上全是时装店和咖啡馆,我们学校也很漂亮——”
“我自己去不成的!”
于曼颐说,“我得等我表哥回来,等我求求他,或许他能带我去。”
于曼颐这话一出,宋麒忽的一愣,胳膊也微微弯下去。
于曼颐见缝插针地跳起来,将那课本从他手里夺下,这才塞回了自己书包。
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已经接受这事接受了许多年,就连来接受扫盲教育也是因为三叔期望她是一个“在学识上配得上留洋派”
的妻子。
时至今日,于曼颐仍然感谢她的表哥,感谢他的到来让她的境况比以往好过,感谢他的存在给了她接受教育的一线生机。
然而这话似乎对宋麒造成了一些伤害,他由着她将书拿走,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始闷不做声地吃起饭来。
他仍是对食物没兴趣,吃饭只为了转移注意力,把一道好菜吃得没滋没味。
于曼颐咽了几口米饭,又抬头看他,刚想问宋麒是否仍在为贺处长的事烦心,门口忽然传来了方千和店家的说话声。
方才他们半路分开,约好了一会儿在店里汇合。
于曼颐看着方千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将买来的许多书往桌面上一扔,连着给自己灌了几杯茶下去解渴。
于曼颐将那些书替她摆整齐,发现竟都是英文的书名与内文,封面上堂而皇之印着拥吻的金发男女。
她连忙移开目光,听见从口渴中缓解过来的方千兴冲冲和他们两人道:“早知道我们早些来城东,这里好地方真不少。
书店里有些书上海都买不到,还见着家藏在市井里的印社,里面的老先生都是前清的文人出身……宋麒,你在忧郁什么?”
宋麒并没回答,然而方千也根本不在乎宋麒在忧郁什么,她只是随口一问,随后便将身体转向于曼颐,情绪饱满道:“我还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就在这儿出门向东,沿着河走三百米。
曼颐,我先带你过去,等宋麒结过账再来找我们。”
于曼颐:“我这里也有一些零钱,你们是客人,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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