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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耳边,盖住小女孩大半张脸,她掌心抓着石块尖角,拖着被河水浸湿透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引着自己爬上岸。
呼吸颤巍巍地从口腔吞吐,檀樾仍倚在围栏,眸色惊颤地凝视着她自救着上岸后?,俯跪在河滩,不停拍打着胸口,断续咳出肺部浊水。
她摇晃地站直身,像一道孤远的光,仰头,冲天大喊:“醒醒!
我们一起躲起来?,不要被命运找到!”
檀樾永远记得自己那时内心的触动?,周遭路灯围出的光晕,都远不及她明媚。
她不经意地出现,触摸到他灵魂。
那天,檀樾清晰地看见裴确,看见她身上无数种可能性。
她仿若来?自宇宙最深处的光,深远、长久,永不熄灭,一直陪在他左右,照亮他的前路......也?反复刺痛他的懦弱。
于是他抛盔弃甲,落荒而逃。
直至迷航十年后?的今天,才终于鼓足勇气重?回她身边。
......
“我见过你所有狼狈与不堪,但我不想?再逃走了,裴确,请允许我和你站在一起,透过你的眼睛看世界。”
回忆倏止,檀樾缩到极限的手臂暴起青筋,他垂着头,整张脸埋进裴确颈窝。
那些不敢表露的心意,在他以为要真的失去她了之后?,不顾一切,猛然倾泻。
檀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胆怯的懦夫。
所以哪怕是出国前的最后?那晚,他坐在跨河桥的河滩底,偏头望着少女熟睡侧颜,爱意如迎风野草,肆意疯长。
几乎快要膨出胸口的瞬间,他却兀自转回视线。
与她共度的这八年时光,他连她的姓名也?未曾知晓过。
他知道她住在弄巷,大家口中的贫民窟,自然明白他们各自人生的局限。
无法否认的是,许多时候,生命中有缘遇见的人,能彼此互相依偎过一段旅程,已属莫大幸运。
对于裴确,他不敢奢求更多,更从未想?过跨越那条界限。
故而就连那句道别?,他也?没能亲口告诉她,只通过一条定时简讯向她转达。
“咚、咚。”
——可惜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的宿命,竟在他刚回国那天,叩响了他的门铃。
再次重?逢,檀樾没认出站在门外的裴确,只在盯着她工服外套上的刺绣时,拗口地念出她的名字。
他带她走进二十分钟后?便打烊的咖啡店,听着她与自己回忆完全?交错的道歉,思绪万千。
送裴确离开?后?,他望着天桥下穿梭的车流,手肘搭在栏杆,拨通了萧煦远的电话。
“喂?檀樾?你不是留在英国了么,怎么突然回国了?”
“萧煦远,如果一个人的记忆里......有一段现实中不存在的事和人,还?对此深信不疑,是什么原因?”
“排除脑神经肿瘤的话,心理科常见的就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障碍,极少数情况会是解离性身份障碍,”
话音稍顿,萧煦远语气调侃道,“怎么了大天才,你突然关心这个,该不会是也想考个心理学博士吧?”
贴着耳廓的屏幕阵阵发烫,檀樾的目光止在鲜红色的车位灯,静默良久。
在电话那头传出萧煦远的喂声时,他脑海中忽而闪过裴确工服上的图案,竟和萧煦远晒在ins上的开?工项目相同。
“萧煦远......”
眼前红灯进入倒计时,檀樾颤抖声线,随离弦箭般飞出待转区的车辆一齐传出,“帮我一个忙吧,算我欠你的。”
......
不知具体时间的夜色,灰蒙蒙的。
裴确被迫仰着头,檀樾那双手仍紧箍在她后背,勒得让她发疼。
视线越过电缆线,盯着夜空看了会儿,她忽又觉得,似乎北城的天色一贯如此,雾气厚重?,气候阴湿。
这座城市有很多灰尘,很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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