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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再为自己转圜,斟酌道:“宣徽院的账目是院内机要,从来不向外公布,这里头有内情,实在是我始料未及。”
言罢又对高安郡王道,“四哥,你这些年的俸禄和食邑及田庄收入,审刑院都彻查了一遍,进项确实与实际不符,这点难道是审刑院冤枉了你吗?若是冤枉,那审刑院大牢里扣押的那些向你行贿的官员,他们众口一词,又作何解释?”
结果高安郡王自有他的说辞,“朝中行贿受贿常有,若想肃清,难如登天。
官家知道臣荒唐,臣想出的法子就是顺势而为,让这些人心甘情愿把钱财送来,再如数充入国库。
他们的罪行,我一一替他们记着,也在暗中查访收集证据,若是没有谏议大夫的弹劾,我不日就要提交察院了,不想二哥来得快,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这番话,彻底扫清了官家心里的疑云,他合上面前的账目,垂眼打量了高安郡王一眼,“起来吧。”
复又吩咐曹院判,“行贿的人既然在审刑院关着,那就连合三衙,把一切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曹院判忙道是,大有泥菩萨过江的狼狈,也顾不上仪王了,领了命便快步退出了崇政殿。
官家脸色很不好,却也按捺着没有发作,对殿里众人道:“幸而这件事没有闹大,到此为止就罢了。
四哥,以后不许自作主张,再有下次,朕一定不轻饶你!”
高安郡王道是,“是臣鲁莽,往后绝不敢再犯了。”
官家疲乏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却在众人行礼如仪后,重又掀起眼皮瞥了瞥仪王,“你留下。”
高安郡王与冯收却行退出了崇政殿,仪王站在原地,难堪地低下了头。
殿里好静,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他心里惴惴,不知官家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如何看待他。
他尽力想做到最好,然而……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沉默是最令人煎熬的,他讨厌那种大气不敢喘的感觉。
向上看了一眼,与其这样钝刀子割肉,不如先行向官家澄清,便道:“臣所查,样样属实,没有半分私心作祟,请官家明察。”
官家却冷笑了声,“朕说你私心作祟了吗?还是兄弟手足一个个倒在你手上,你自觉心虚了,才说这番话?四哥虽然莽撞,所幸这次有宣徽北院为他证明,若是冯收紧闭牙关咬死了绝无此事,那朕是不是又要亲手断送一个儿子,你又多了几分胜算?”
其实诸如立储的事,永远是父子之间不能提的隐痛,彼此都刻意回避,轻易从来不去触及。
但这次官家竟将一切摆到明面上来,顿时让仪王难堪加倍,多时的愤懑与不平,也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手在袖中颤抖,他负气道:“在爹爹眼里,我就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所有兄弟都是无辜的,他们每做一件错事都是被我陷害,既然爹爹这样猜忌我,又何必将彻查他们的重任交给我。”
他从来没有顶撞过官家,若是自己这回确实在四哥的事上动了手脚,那心里的不平还能减轻几分。
正是因为坦荡,反倒生出了蒙冤之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这么多年的不满叠加起来,便让他有些口不择言了。
话出了口,忽然有些后悔,分明已经忍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在这时候与官家起争执呢。
果然官家拍案而起,“你做的那些事,还要朕细数?屡屡委以重任,是因为朕信任你,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口中冠冕堂皇,却在紧要关头疏忽了、大意了——你这样滴水不漏的人,会犯此等荒唐的错误吗?你这哪里是在为父分忧,分明是拿朕当傻子,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许官家震怒,他说两句服软的话,认个错,这件事就遮掩过去了,可是他并没有。
他说:“爹爹,你几时信任过我?我的七个兄弟,个个坦荡正直,只有我一人是洪水猛兽。
这次四哥的事,我承认自己确实失察,但绝不像爹爹说的那样,有刻意构陷的嫌疑。
爹爹难道看不出,这分明是四哥的诡计……”
可是没等他说完,便招来官家一声断喝:“住口!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诡辩,这次四哥若是不自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大哥就是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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