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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色五拼色十,不限尺码,”
千岱兰边说边弯腰,都不用细看,手一捞,精准无误地从脚下塑料筐里摸出合适的衣服,展开,给翠姐看,“摸摸,这料子可舒服了,一件才二十,正宗韩国货,我特意去青岛港口接的货,从首尔船运过来的;我身上这件是黑色,还有鸢尾蓝和含羞草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色。
翠姐呀,你每次拿货风格都稳重,那就拿我身上这件黑色。
追新潮、店里面客人年轻小姑娘多的,就选鸢尾蓝和含羞草黄……行,翠姐,两件S五件M三件L,都要黑色的,是吧?”
核实完毕,千岱兰起身,叫:“静星,都记下了吗?翠姐要的货。”
张静星拿着贴满粉红水钻的银色计算器挤过来,另一只手捏着笔记本和笔,算翠姐的货款。
门口,老板麦姐双手插裤,高跟鞋跟哐哐剁地板,扯着嗓子喊:“……两件?两件拿不了,我们家就没有两件能拿的,能拿就拿嗷,不能拿赶紧走,别搁我家门口挡着——别乱撩帘子,撩坏了你赔啊?”
忙忙碌碌到中午,饭也没时间吃,一间小档口,仨人一人几口饼干对付过去;正是八月底,批发市场刚上第一批秋装,整个五爱市场,麦姐的档口最红火,人最多。
真是人挤人挤人,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忙得没处落脚。
到了七点半,千岱兰才歇下来,嗓子干得要冒火。
张静星和麦姐核对着算账,她脱了外套,一边对着小风扇猛吹,一边用劈开、还带毛刺的一次性筷子吃土豆粉。
店老板和麦姐熟,每次麦姐都打电话找他订粉,他头一个做好了给送过来。
给她们的粉里,每一份都多个鹌鹑蛋。
“今天翠姐拿的那几件小衫卖断了货了,”
千岱兰说,“就我身上今天穿的这个,太好卖了;麦姐,您再订点呗——别订多了,我估摸着,再来两百多件就够了,后面就没这么好卖了。”
“哎,你眼光还真毒辣,上次说这个好卖,要多拿点,我没舍得,”
麦姐说,“就拿了小三百件,还真的是,没两天就空了。
不过也没事,广州的宜姐老交情了,再订还是原来的价,十块钱一件,就是得晚几天才到。”
千岱兰边吃边核对,嘴巴一刻也不清闲。
浸了热油酸醋的小油菜,白白胖胖的豆芽,一筷子戳中鹌鹑蛋,千岱兰坐在“同行免进、面斥不雅”
“谢绝还价”
“五件起拿,恕不零售”
的贴纸下面,淌着汗吃粉。
满屋子布料特有的沉闷发涩味道中,清完了货,她才对麦姐说:“干完这个月,我就不干了。”
“啥?”
麦姐被这个消息砸得懵了一下,问:“你想干啥?”
千岱兰用沾了鹌鹑蛋黄的一次性筷子,坚定不移地夹住鱼豆腐:“去北京。”
“哎呦,听姐一句劝吧;男人靠不住,有钱的男人更靠不住,你那个男朋友长得确实不错,细皮嫩肉的,蚊子落他脸上都打滑劈叉;可男人这么嫩了有什么用啊?不当吃不当穿,撞个豆腐都得骨折——别说靠不靠得住了,他自己都立不起来。
别去北京了,”
麦姐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北京到底有什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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