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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想起,自家夫人说起这桩亲事时曾提过,早年定下亲时,自己家是高攀的,莫说陈官人家中世代官宦,他的母亲也是高门显贵出身,只是如今都没落了。
此时,婆子从见到破败屋舍后生出的不屑与轻视倒是消散了不少。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下人,若是惹恼了对方,为了骨气不肯退婚便糟了,来之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自家理亏,退婚时需得谦逊恭敬,万不可盛气凌人。
她自己看着再体面,若办事不力,惹恼了主家,说发卖便发卖了,哪有情面?
婆子再开口时便恭敬了不少,也不拿腔作调了,赔笑道:“我们夫人待您家的心意是真真的,您瞧!”
婆子说着便拿出自己随身带着一个盒子,亲手开了锁,露出里头的景象,是数张薄薄的纸,还有图案呢。
她巴巴解释道:“这里是您家昔日在汴京的那处宅院,也是因缘际会,恰好叫我们夫人买下了,并汴京郊县的十几亩田地,都是给您家的赔礼。
底下还还有五贯、十贯一张的交子,共一千贯。”
“还有呢!”
婆子顿了顿,对着后面的下人挥手,“抬上来。”
两个壮仆合力把一个盖着粗布的筐给抬了上来,看着他们五大三粗的模样,可抬这筐子并不轻松。
婆子把上面盖着的粗布掀开,赫然是满筐铜钱,怨不得两个男人一道抬都如此吃力。
婆子笑吟吟开口,像是在剖白心意,“夫人怕交子用时不便,还备下了十贯的铜钱。”
“唉。”
她说着,忽而用袖子抹泪,虽有些做戏的成分,但语气里对对方的怨念却是实打实的,“我们夫人是真心觉得愧对您家,奈何老夫人执意要退婚,为此……”
婆子揩了泪,欲言又止,但对聪明人来说,这番说辞尽够了。
看来魏家也不是阖家合善的。
这点王婆婆倒是心中有数,凡大家族总有些糟污龌龊,何况以魏家老夫人的品行,哼哼,能生出魏相公这般严正上进的儿子,怕是用了八辈子的运道。
横竖婚事是退定了,只看今日搬来的物件和赔礼,便知晓那位魏家夫人确实是用了心,婆子也不似先前倨傲,王婆婆没再拖延,也算是全了两边的体面。
她头转向闭紧的窗户,高声问道:“阿岑,可寻到了?”
阿岑,唤的正是陈元娘的母亲,王婆婆的儿媳岑柔岑娘子,儿子壮年亡故,婆媳相处多年,感情极好。
当然,岑娘子脾气绵软,莫说和王婆婆,便是村里的任何一个妇人,她都没红过脸。
所以当王婆婆唤她时,她迈着细碎的步子,极快地出了屋子,手里捧着一个乡里普通松树打的木盒,连漆都没上,实在粗糙。
王婆婆抽开木屉,取出一张硬挺的红色纸筏,隐约能瞧见里头娟秀的烫金字样,还有一枚,或是说半枚玉佩,细腻温润的羊脂玉,雕刻的是一只跃起的鱼儿衔珠,底下系着的络子本该鲜红的颜色因着年岁久远已褪成浮白的红。
这枚玉佩恐怕本来是完整的双鱼戏珠,因做信物才一分为二的。
抚摸着触手温润柔腻的玉佩,王婆婆似有所感,但并不留恋,果断递给了婆子,只目光如针芒锐利,扬声道:“我家元娘的庚帖,也请一并归还。”
“自然自然。”
婆子忙不迭应了,指着那个装了地契田契和厚厚交子的带锁盒子道:“贵小娘子的庚帖亦在其内。”
随着两家庚帖的一递一换,这门十多年的亲事就此作罢。
“祝祷贵府郎君得觅良妇。”
王婆婆轻轻颔首,面色毫无不忿,语气平和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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