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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拓掐手指,算了片刻,道:“今日寅时,便在胡庄南面的山上。”
他把脚尖轻踢孙偃身上伤口,惹起一串轻声、吃痛的呻吟,道:“这厮,当真会躲,早就回胡庄了,知道我们追踪,一直不露面。”
须膺知崔宜意图,也接问道:“你们带孙偃回来时,可撞上什么人——有没有人能认得出他的模样?”
辛拓斜睃属官一眼,属官道:“回道长,我们押他回来时,路上黑而无灯,也没见着旁人,他伤得重,面目已非,应该无人能辨得出他。”
崔宜还待再问,辛拓却道:“闲言碎语,与我的人无关。
这一整个胡庄,除了戍兵与你二人,无人知晓屋中关着孙偃。
再说,我们若是放出风声,也只是会说孙偃杀人越货,哪里有必要提到你们给胡二娘做媒的事?”
这一句话,落在须膺与崔宜耳中,便似一道惊电,把黑沉沉的水划亮了一刹那。
若是寻常人听到孙偃作恶,顶多为少姜唏嘘两声,得等上一段时候,才会议论起须膺做媒之事,更毋论天冷路冻,人人都缩居在家,流言也流不大动,哪有昨日事发,今日便发散到如此地步的?师姊妹相顾,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似的猜想:走漏消息之人,是冲着须膺与紫薇观来的。
这当中还缺了一环。
崔宜只觉手心津津是汗,她想到须膺昨夜里的疑惑,问辛拓:“孙偃家中做商贾的,他又不缺钱,为什么做杀人抢劫的勾当?”
“他?”
辛拓嗤笑了一声,“和你们一样,信神仙。
神仙叫他杀人,他便杀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信的什么神仙?”
“叫什么——黄庭教,”
辛拓道,“这教派在荆州汉人里甚是流行。
盯了有些时日了,可惜,没有什么异动,等到现在,才有这孙偃杀了一个货郎。
许是信深了,鬼上身,迷了脑子。”
“黄庭教?”
须膺久居山中,不问世事,不知何时荆州竟发起这么一个教派,而崔宜却霍然想到,初来胡庄时,去庄客家中探访,她便见有人奉着黄庭教的泥偶和黄箓。
近日诸事,如明珠串线,一枚枚,一粒粒,都在她脑中贯穿起来:若与紫薇观一般,是信神的宗派,为了积攒声望,毁坏紫薇观的名誉,这便说得通了;而孙偃求娶少姜,恐怕也是为了把胡庄纳入黄庭教荫下。
谁知辛拓横入,坏了原本的谋划,那些黄庭的道人将计就计,舍了孙偃,把血肉熔铸这一柄寒光烁烁的矛枪,直指紫薇观。
蓦地,她喊出:“这庄上另还有黄庭教的人!”
顿时,屋里似乎都寒凉了几分,那墙角桌底的暗处,仿佛正有许多双精黄的、兽物的眼睛,正眈眈地窥视。
“有无黄庭教,已与我们无涉了。
这些个道人缩头缩脑,闹不出事来,我们想拿,也无甚借口,”
辛拓把手背蹭一蹭黑狗的顶毛,狗呜咽一声,眯眼昂头去接,甚是惬意,他乜一眼孙偃,道,“这厮,本来该杀,但杀前也可递与你们摆弄,把乱牵红线的名声洗刷了。
你们早做决断,我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得先走了。”
“不能走!”
须膺喝止,同时,崔宜也嚷出声。
“这庄上显然还有旁人要陷紫薇观于不利,我二人年节前要赶回观中,庄上千余口人,如何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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