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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下打量我,问道:“这是不是你儿子?林……”
皱着眉头苦思,想不起我名字了。
爸爸道:“对,林姜先。”
那人道:“哦,是的,叫林姜先,长这么大了,跟小曼姐长得一模一样。”
又看看我身后,道:“小曼姐没有回来吗?”
那人看起比我妈大了不少,但因我爸辈分比他高,是以叫我妈妈小曼姐。
小曼是妈妈的小名,妈妈和爸爸离婚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自然不知道。
爸爸把香烟发了一圈,让我认了一圈人,都是一村的。
我只认识那位叫我“假小曼”
的桃叔,他四十多岁仍没有结婚,对他印象极为深刻,从小他不叫我名字,一直叫我“假小曼”
,因为我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妈妈给我穿的又是女装,极像个小公主。
说了些客套话,爸爸进到卧室看他发下。
发小的儿女叫了声:“伟伯伯好。”
便让出身来,爸爸坐到床头,他发小面色发黄,躺在床上,只能看见脸,脸上瘦成皮包骨,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嘴巴微微张开,像个骷髅,甚是恐怖,似没有呼吸,我只看了一眼就溜了出来。
爸爸却一点都不害怕,朝床上那人叫道:“泽龙,泽龙,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床上病人一动不动,爸爸声音大了些,叫道:“泽龙,泽龙……”
那人突然眼皮子动了动,爸爸声音登时更大了,连着叫了几十声,那人终究是没有睁开眼。
看了一个多小时,爸爸和我回家吃饭,晚上让我在家烤火,他通宵去陪发小。
吃饭间,奶奶用着浓浓的乡音说道:“小伟,这孩子是哪家的?俺怎么没有见过?”
爸爸吃着干馍,说道:“他是你孙子,林姜先,我大儿子,你不认识?”
奶奶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从她记忆里找到我是她孙子的影子。
我对这情况见惯不怪了,村里好些人连爸爸也不认得,问我们哪家的?
哪里来的?
当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突感身边有人即将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新房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的,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响亮的鞭炮声惊醒了我,穿衣下楼,爷爷正好穿好衣服出来,他告诉我,泽龙叔死了。
连着两天爸爸都在发小家里帮忙,晚上回来睡觉,第三天一早,鞭炮齐鸣,在悲凉的乐声中,父亲最要好的发小上山了。
这里流行土葬,不用火化,临近中午的时候,山中鞭炮大响,震慑群山,过了一阵子,父亲才从山中回来。
见我坐在门口,爸爸道:“把刀拿着,我带你去你妈老家。”
我哦哦两声,拿了一把弯刀跟着爸爸,他租了别人一辆摩托车,带我沿山而行。
过得许久,出得山口,眼前豁然,一路上爸爸告诉我每个地方的地名,他对这里极为熟悉,小时后卖过柴火、卖过冰棍。
他沿着乡道,把我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小楼前,这里比山里又繁华了许多,周围都是小楼房,与山里似是两个世界。
房子围墙上长了几株我不认识的树,树干比碗口还粗,树根撑跨了几处围墙,想来这些树长了很多年了。
院子里满是枯草,还有几株雪松,之前应是一片大花园,只可惜物是人非,早已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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