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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草一颤一颤地掀起、落下,热气袅袅升腾,到了高处便被风吹散了。
无数流民争先恐后地排挤着,眼底是猩红干涩的目光,可怜的老妪只抓着碗,朝前伸着枯老的手,被后头的人硬生生挤成人干,嘴咂巴咂巴发出哎哟的声音。
东渝城,沙浔城联合夹击淮春城,百姓苦不堪言。
约一月过去,遍地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被抢劫杀害的,绝望自缢的,尸横遍野,数不胜数。
据从淮春城逃离出来的流民称,淮春城此番定是要灭亡的!
那计以百万黑压压的兵,仅凭一个笙书阁,不过是螳臂当车。
在淮春城北边的道路旁,卷耳独自搭建起一个草棚来,用全身的银钱与一位逃难的商贾换下米粮。
她觉得,虽是风餐露宿,可总要为百姓做些什么。
偶也有土匪强盗砸她的草棚,抢她的米粮药材,好在她的剑没有遗失,虽常斗得伤痕累累,也能保全了这些。
白日里忙碌着麻痹自己,夜深人静之时,不远处总躺着没有人收走的尸体,时又有野兽的嚎叫,独自一人在幽黑极静的林子里,只是蜷缩着战栗。
她已不再于清醒时闭上双眼。
好害怕自己脑海乍现分离与死亡;好害怕自己会联想到从前;好害怕自己反复品味哪些瞬间;好害怕……
害怕真的见不到他了。
“姑娘!
姑娘!
赏我一口粥吧!”
骨瘦嶙峋的男子拿着沾着土的破碗,朝卷耳焦急地哀求,她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猛地抡动长木勺,又开始急匆匆地打粥,四下一片哀嚎嘈杂的声音,都在等着嘴里入点味。
沉重浩荡的马蹄声传来。
排着队的流民一听,瞬间一窝蜂朝林里跑得没影。
那是军队的进击声,亦可能是死亡的前奏曲。
卷耳却愣在原地,她怕,却没有生的渴求。
若是北界已被侵袭,便正式宣告了笙书阁覆灭,淮春城灭亡。
即是如此,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愣愣地朝那如海潮般的军马,飞扬的尘土里,蓦然掀起阵阵腥风,一柄鲜明的旗帜率先冲破尘沙,印入眼帘。
“是笙书阁!
!”
众人躲在林里朝外探着,见了那旌旗,欢呼道。
卷耳手中的木勺啪嗒滑落出手,鼻尖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不趁眼泪流下,她立即拭去眼眶的湿润,试图将眼前之景如慢放般,精雕细琢地刻入她的脑海。
心跳混同马蹄踏地,一声一声,重烈滞存。
马背之上,均是战袍肃穆,凛冽寒森的少年将军,疲累与激昂混杂,绝望与希望交织。
有一眼,跨越千万尸山血海,平分万里江山秋色,是彼此共鸣的极乐,是相互牵挂的愁悴,在这一眼,日月失色,百物暗淡。
他终于见到她了。
他还没死,在刀枪剑雨中。
战马,你为何如此绝情,不待我再仔细看一眼,看我心上的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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