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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了奶妈一声,就跟着一道又走了。
这回是那王丫头领头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笑,致使林姑娘的母亲问她给下江人洗被单好多钱一张,她都没有听到。
河边上有一只板船正要下水,不少的人在推着,呼喊着;而那只船在一阵大喊之后,向前走了一点点,等一接近着水,人们一阵狂喊,船就滑下水去了。
连看热闹的人也都欢喜的说:
“下水了,下水了。”
林姑娘她们正走在河边上,她们也拍着手笑了。
她们飞跑起来,沿着那前几天才退了水被水洗劫出来的大崖坡跑去了。
一边跑着一边模仿着船夫用宽宏的嗓子喊起:
“过河……过河……”
王丫头弯了腰,捡了个圆石子,抛到河心去,林姑娘也同样抛了一个。
林姑娘悠闲的快活的,无所挂碍的在江边上用沙子洗着脚,用淡金色的阳光洗着头发。
呼吸着含着露珠的新鲜的空气。
远山蓝绿蓝绿的躺着。
近处的山带着微黄的绿色,可以看得出那一块是种的田,那一块长的黄桷树。
等林姑娘回到家里母亲早在锅里煮好了麦粑,在等着她。
林姑娘和她母亲的生活,安闲,平静,简单。
麦粑是用整个的麦子连皮也不去磨成粉,用水搅一搅,就放在开水的锅里来煮,不用胡椒,花椒,也不用葱,也不用姜,不用猪油或菜油,连盐也不用。
林姑娘端起碗来吃了一口,吃到一种甜丝丝的香味。
母亲说:
“你吃饱吧,盆里还有呢!”
母亲拿了一个带着缺口的蓝花碗,放在灶边上,一只手按住左腿的膝盖,一只手拿了那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掉了尾巴的木瓢儿为她自己装了一碗。
她的腿拐拉拐拉的向床边走,那手上的麦粑汤顺着蓝花碗的缺口往下滴溜着。
她刚一挨到炕沿,就告诉林姑娘:
“昨天儿王丫头,一个下半天儿就割了陇多(那样多)柴,那山上不晓得好多呀!
等一下吃了饭啦,你也背着背兜去喊王丫头一道……”
她们的烧柴,就烧山上的野草,买起来一吊钱二十五把,一个月烧两角钱的柴,可是两角钱也不能烧,都是林姑娘到山上去自己采,母亲把它在门前晒干,打好了把子藏在屋里。
她们住的是一个没有窗子,下雨天就滴水的六尺宽一丈长的黑屋子。
三块钱一年的房租,沿着壁根有一串串的老鼠的洞,地土是黑粘的,房顶露着蓝天不知多少处。
从亲戚那里借来一个大碗橱,这只碗橱老得不堪再老了,横格子,竖架子通通掉落了,但是过去这碗橱一看就是个很结实的。
现在只在柜的底层摆着一个盛水盆子,林姑娘的母亲连水缸也没有买,水盆上也没有盖儿,任意着虫子或是蜘蛛在上边乱爬,想用水时必得先用指甲把浮在水上淹死的小虫挑出去。
当邻居说布匹贵得怎样厉害,买不得了,林姑娘的母亲也说,她就因为盐巴贵,也没有买盐巴。
但这都是十天以前的事了,现在林姑娘晚饭和中饭,都吃的是白米饭,肉丝炒杂菜,鸡丝豌豆汤,虽然还有几样不认识的,但那滋味是特别香。
已经有好几天了,那跌脚的母亲也没有在灶口烧一根柴火了,自己什么也没浪费过,完全是现成的。
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林姑娘和母亲不但没有吃过这样的饭,就连见也不常见过。
不但林姑娘和母亲是这样,就连邻居们也没看见过这样经常吃着的繁华的饭。
所以都非常惊奇。
刘二妹一早起来,毛着头就跑过来问长问短,刘二妹的母亲拿起饭勺子来就在林姑娘刚刚端过来的稀饭上搅了两下,好像要查看一下林姑娘吃的稀饭是不是那米里还夹着沙子似的。
午饭王丫头的祖母也过来了,林姑娘的母亲很客气的让着他们,请他们吃点,反正娘儿两个也吃不了的。
说着她就把菜碗倒出来一个,就用碗插进饭盆装了一碗饭来,就往王太婆的怀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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