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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温礼晏恨然地凝视着他。
“陛下,还记得我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季迟年低声道,“那时候下官便已经说了,陛下想要活下去,就会付出代价。
这代价持续的时间也许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又或者是在身体之外的,更深层次的痛苦。”
温礼晏咬紧牙根,眼睛通红。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第一次见到季迟年的时候,他还是个七岁的孩童。
兰汀别业的冬天很冷,他痛得蜷缩成一团,却觉得浑身上下犹如火烧。
“你就是十一皇子,温礼晏?”
那双鹿皮靴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男人的声音像是从云端上飘下来的,明明嘴上的称呼是对着天家龙子,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像是俯瞰着尘埃。
温礼晏如同一只在水沟泥淖里挣扎着的虫子。
救救他,救救他……“你想活下去吗?”
他想活,他不想死。
于是那一夜之后,他把自己交给这个人,无论过程有多么地痛苦。
可是,他从来都以为那些代价,是自己所背负的。
却没想到,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人代他背负。
“季迟年……季迟年!”
温礼晏死死捏住季迟年的衣领,勒得他呼吸艰难,可是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嬉戏人间的模样,反而是自己,青筋暴起。
更像那个被扼住喉咙的人。
“你以为只有崔昀笙吗?其实这种事情,从陛下刚入宫的时候,便开始了。
十年,您不妨猜一猜,有多少人的性命是断在不杏林中。
而那些人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又有几个是沦为鱼肉呢?您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季迟年冷冷地欣赏着他的痛苦,嗤笑一声。
“我们最仁慈良善的皇帝陛下,你要舍弃这条无比昂贵的性命,让前功尽弃吗?还是含着热泪,继续用着下官这肮脏罪孽的药?”
这皇宫不过是建立在腐肉坟茔上的虚妄华贵,走两步都能踩出来一脚血泥。
这样混着白骨的烂泥里,偏偏长出来小皇帝这样一朵至纯至善的花。
可季迟年这一次,偏要让这朵花看清楚自己的根系是扎在什么地方的。
若连这些人的罪孽和因果都担不起,他怎么担得起整个天下的重量呢?温礼晏颓然地松开了季迟年。
他低着头,眼睛深邃地像是一潭死水。
良久,他恢复了平静,坐回昀笙的身边。
“送季大人去偏殿休息,其余人继续守着崔女官。”
没再看季迟年一眼。
夏雨滂沱,洗彻天地。
兴庆宫偏殿的一角,一个老太监从阴影里走出来,匍匐到皇帝的面前。
“传信给陈琏。”
温礼晏俯瞰着老太监,一如往日那般温和,浑身却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是时候了。
:()筑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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