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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自有拉帮结派到处战队的,脚踩数船的亦不在少数,少年秦王祭拜完养母归京,与晏准约在神京最大的茶楼吃茶,夏日的冰镇着新从西域进来的蜜瓜,香甜可口,直沁人肺腑,晏准沉默地拂袖,替这位不能吃酒一分的秦王殿下斟茶。
“殿下寻我,是为了朝中如今风气,想让晏准站队?殿下有……移鼎之心吗?”
元聿道:“我出去之前,你还是唤我武骁,这一年,到底是什么都变了。”
他口吻如常,未听出半分的怅惘。
晏准垂目:“是这天,变化太快。
秦王殿下,也没教我看透。”
元聿颔首:“如你所想。
晏准,我将底牌未透露给你,但今日你我开诚布公,我要告诉你,是的,厌太子计划逼宫里边理由无数,其中确实不少我的手笔。
平章聪慧之人,想必能从中探得一二,同样,陛下也应该能探得一二。”
晏准皱眉,有些沉怒:“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犯险?”
这些动作,不可能在神京天子的眼皮底下,做得滴水不漏,陛下一旦查知,他失去圣心,又当如何自处?
元聿颇无所谓:“我只是推动加快了厌太子的反叛,这一点,陛下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人都不在神京,又能真正起到什么煽风点火的作用?无过是,天子过于信任自己一手栽培的嫡子,不信他有反意罢了。
多年以来,陛下为羽蓝婕妤之死负疚于心,与皇后李氏积怨甚深,他早就想找到一人,惩罚李皇后,亦惩罚他自己,他心里明白,这人非我莫属。”
只有元聿,为复母仇,伤害报复一国之母,他的正妻,方才显得名正言顺,令他不至介怀。
虽然这一切,也终是李皇后母子咎由自取。
晏准平静地望着元聿:“不是殿下变了,是我,从未看懂过殿下。”
顿了顿,在元聿修长的指尖碰着镂花杯盏之际,晏准道:“如今储君之位高悬,各位亲王都虎视眈眈,拉帮结派,殿下也想让我站队是么?”
元聿停在杯盏之上的手指顿住了,他摇首:“不,我希望你做的,是明哲保身,远离我。”
晏准微愣。
元聿起身,淡声道:“我在陛下眼中,已是戴罪之身,陷太子于不义,光这一条,我颅顶所悬之剑,便保不准何时落地。
平章,你这一生也是坎坷流离,终于寻回了双亲,你若想保全他们,便请远离我。”
晏准无法不答应,他若只是一个人,必然不会放任元聿走上这条前途未卜的险路。
然而,终归是不行。
人一旦有了牵绊,便太容易受到掣肘。
元聿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反而成了最凶悍、无所顾忌、最洒脱之人。
然而晏准却盼望,将来终有一日,元聿亦能找到一个,令他牵肠,予他温暖的人。
风吹去楼阁之上的倒悬的珠帘,铮璁玉鸣。
楼阁下一片喧嚷。
那是新来的状元郎,正在跨马游街,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尾行的百姓若洪潮般涌了过去。
为首的,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郎,一如当初他那个年纪,初时,他亦是这般,无知无畏,可这才过了几年,这神京城,外表锦绣,内里,却已是让他见惯了鬼蜮人心、疮痍无数。
这些晦暗阴私,在贵族权柄间犹如植根百年的参天巨树,外面探出繁茂的叶。
初来的人,不会看到它早已腐烂的根须。
这天下的寒门学子,还在仰望着这片不胜寒的高处。
可高处之上,又如何呢?
陛下一生都在追悔,元聿一生都在孤独。
厌太子汲汲营营于名利,有陇西李氏作靠,又能何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终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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