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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迟缓地眨了下眼,仰头问:“为什么?”
“世叔看过我的照片吗?”
乔舟:“看过的。”
妹宝又问:“长大后的呢?”
“看过的,当然看过。”
乔舟挠了挠头,饶是死气沉沉的社畜,也被眼前这副天真烂漫的神情打动,“妹宝,你都问过好几遍了。”
妹宝羞怯,垂睫说:“我担心他不满意。”
乔舟下意识地轻哼出声:“他能有什么……”
万幸及时闭上了嘴,瞧吧,他跟了梁鹤深那么多年,这个男人曾经是多么风光耀眼,他像神明高不可攀,可如今……
妹宝没再说话,只是目光频频扫向落地窗。
忽然,一辆漆黑油亮的轿车从眼底闪过。
妹宝脚步停住,不做犹豫地转身,将它定格。
半落的车窗里框着半张轮廓,浓郁的长睫,沉寂的眼波,还有被遮了一半的鼻梁骨,他们隔着几步,隔着一扇被太阳折射出刺光的玻璃。
矜贵漂亮的男人走出了薄薄的相纸,他的实体却比相纸还薄。
妹宝曾经看到的是荷塘月色的梁鹤深,如今看到的是荒山积雪的梁鹤深。
没有片刻迟疑,妹宝跑起来,脸上挂着明媚而急切的笑。
在她颠簸的跑动中,那扇深灰色的薄窗缓缓上滑,梁鹤深收回了他幽渺的目光。
缓慢移动的后视镜里映出一张绣着牡丹花的红袄,女孩子右侧肩头挂着一撮漆黑的粗麻花,团团雾气从那瓣嫣红小嘴里吐出,虚化了那片白皙无暇的雪地和那两轮温暖柔和的旭日。
司机周凛故作好奇地“呀”
了声,也有意活络车内黯沉的气氛:“那就是巧梨沟来的太太吗?我还以为……”
“周叔……”
梁鹤深无奈地打断他,语气里掺杂很重的疲惫。
周凛是梁家的老人,看着梁鹤深长大,他把着方向盘笑了笑:“太太多漂亮,我看丝毫不比那些豪门小姐差,先生的福气在后头呢!”
福气……
梁鹤深垂眸,目光漠然而空洞地盯着自己的下半身,漆黑笔挺的西裤里,藏着一双价值百万的智能仿生腿——
和他原本的腿形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金色骨骼支架,机巧的动力膝关节,金光闪耀的连接部件,多轴驱动、肌电信号、意图识别、人机互通……各色神秘深奥的概念整合出了这样一副智能产物。
假如它不是取代了鲜活的肌肉和骨骼,而是摆进橱窗的一件艺术品,梁鹤深一定能从中看出深沉权威的格调,并感叹这炫酷的赛博科技感。
目光上抬,又被圈进灰蒙蒙的窗格中:这座城市钢筋铁骨没有人味,他如今同样钢筋铁骨没有人味。
车厢里,暖气浮动,静悄悄的。
良久,梁鹤深的声音淡而缥缈地响起:“她才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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