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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俺爹就起来了。
俺爹起来先到外面那杖子上把倒立的小木头车子扳着放倒,放倒推出来,推到澡堂子门口。
把小车子推到门口,又侧着放倒,放倒,找个小木头棍子来给车轱辘抠泥。
俺爹给这侧抠完,又侧着扳过来抠那边。
等着车轱辘两边的泥都抠完了,又搞脚蹬蹬踢踢车架子,叫车架上的泥土灰尘往下掉一掉。
泥抠完了,车架子上的灰土也蹬着掉完了,俺爹又抓着两个车把来回推几下。
俺爹推几下,端详着说道:“哎,俺这回呀,咱就要回家了,回魏湾了,今个,就指望着你给俺出力了,俺要叫你给俺驮孩子,带俺的行李。”
俺爹弄完车子,又去杖子根把俺家带的一个饭锅和一个小三瓦盆搬出来。
搬出来,放车子跟前地上。
俺爹把锅和小瓦盆放地上,站起来,站起来这样瞅瞅,那样看看,瞅完了看完了,又蹲下挨着把锅,瓦盆,用手拍几下,用指头弹几下。
锅和盆都发出“嗡,嗡嗡”
声音。
拍完了,弹完了,俺爹就像打发姑娘出阁一样,说道:“哈,锅,盆,还都是好的呀,没坏呀,来时一路颠颠哒哒,蹾哒,还没打呀。
哎呀,可惜了了;今个,俺就把你送给人家了。
把你送给河南的人家了,俺再不能要你了,俺要回去了,回家了。
回去报名去了。”
俺爹自言自语,唠唠叨叨,就像和小孩说话一样。
等着,唠叨完了,又说道:“其实呀,我给你说呀,锅呀,瓦盆呀,你俩也不亏呀,俺马楼修水库了,俺从马楼搬出来,俺家那几个鸡和狗都没顾得抓呀,领呀,就给你们装上这小车带出来了。
俺给你带到宋楼,俺从宋楼到曹县,俺又给你俩带到曹县,俺又从曹县到河南褚庙,从褚庙到商丘,俺走哪就给你带到哪。
这回是不行了,俺要回魏湾了。
俺回魏湾可不能再带你了,因为,俺回去要移民了,俺上哪,俺还不知道呢。”
俺爹在外面给车子弄好了,给锅,瓦盆都说完话了,进屋了。
屋里俺娘起来了,在那收拾行李呢。
大哥,二哥还栽歪着睡呢,没起来呢。
俺和四弟弟小啊,啥也不懂啊,还呼呼睡呢。
俺爹一看俺们没起来呢,就叽歪上了,大声喊道:“起来,起来,快起,快起。
俺都在外面忙乎半天了,你们还不知道起来,这儿,今个都要走了,还不起来。”
俺爹说完了,回头坐那铺的草地上,说道:“这有啥睡头人,床不是床,铺不是铺,有两个行李都不能打开,就地上铺一把破草,衣裳都不脱,合身栽歪着,就这你们还能睡着。
哎,孩子他娘,俺都不愿说你,俺在外面,收拾推车子,给车轱辘抠泥,找锅找瓦盆子,都忙了这么半天,你在屋里,还不把他们几个给俺喊起来,准备好。
你看一会,人家十几家,都推着车子,背着行李,抱着孩子都来了,看你咋办?”
“哎呀,你可别磨叽了。
咋办,他们来了,他们来呗,这不好办吗?这几个孩子,老大老二你说他们睡呢,那是睡吗?不都栽歪那吗?一天一天的衣裳都不脱,睡和没睡还不一样吗?你说走,俺喊他们一声,站起来就走呗。”
“那老大老二喊起来就能走,那老三老四呢?你不得给他们收拾收拾啊?”
俺爹说道。
“收拾,收拾,那有啥收拾的,那老三那咋收拾呀,你叫他起来,他只能坐着,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那孩子,在马楼时,那多硬实呀?那时还没过一个生日呢,还不到一周岁呢,都学着会朝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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