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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他的瞳仁极黑,被他注视着便觉如芒在背。
孙仲言方才还在气头上,他是知州的儿子,曲州一霸,何时吃过亏,先前一心只想将那狂悖的小贼打杀了去,此刻听了江泠一番话,渐渐冷静下来。
江泠侧目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瘦小身影,续道:“她既偷了你的钱,那你便叫她将东西原数奉还,你们方才已经动过手,她也受过教训了。”
孙仲言眯了眯眼,盯着他,父亲说过,江家虽然只是商户,地位普通,但这个江泠绝非池中之物,孙知州识人毒辣,告诉他,一定要拉拢江泠。
他沉思片刻,神情松弛几分,笑说:“三郎既然开口,我自然也不会再与这小贼计较。”
孙仲言突然改变主意,方才兴冲冲要上去替他打人的江晖不禁讪讪。
江泠上前几步,走到那身影前停下,目光垂下,说:“将荷包还来。”
一双锦靴在视野内站定,风拖着他的衣袖轻轻扫过叶秋水的双膝,她坐在地上,低着头哭得一脸泪水,听到声音后虚虚抬起眼。
从杂乱的发丝缝隙往外看,是一张秀气的脸,但他的唇线毫无起伏,脸色很白,目色刚硬,瞧着便很凶。
她认出那是一墙之隔外的新邻,是那夜看到的少年,不过他的模样看着很不好惹,虽然没有动手打人,但瞧着不比其他人和善,叶秋水以为他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她有些害怕,眼泪流得更凶,从腰间掏出那个荷包,一把掷过去,“给你们,都给你们!”
那副可怜巴巴,委屈至极的模样,倒好似她才是被打劫偷窃的苦主。
江泠接住砸过来的荷包,将它递给孙仲言,“可是这个?”
孙仲言掂了掂,拆开查看,里面东西没少多少,只那贼买羊肉包子花去了几文。
“正是。”
江泠颔首,“既然钱财没有损失,此事便到此为止?”
孙知州要拉拢这个未来的栋梁之材,孙仲言虽然瞧不惯江泠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但也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不与他交恶,于是笑了笑,说:“好啊。”
他将荷包重新挂在腰间,抬手与江泠行了个敷衍的礼,转身离开。
一群人也跟着走出巷子,只有江晖踌躇不行,犹豫道:“三、三哥……”
江泠这才看向他,“江家无权无势,若今日真的闹出什么,孙仲言尚有退路,你有吗?你不该莽撞动手。”
江晖白着脸,“我、我……”
“回去。”
江泠不等他解释便打断,江晖脸色霎时又白又红,脚下如生锈,僵了片刻后才跑开。
先前拥挤的巷子一下子变得空旷,江泠回头,与那孩子对上视线。
她太瘦弱,辨不出具体年龄,至多不过五六岁,甚至也看不出性别,江泠来曲州后听说,东门街后有一大片贫民区,房屋矮小,层次不齐,他听闻,那里时常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第二日发现时,已经被同样饥肠辘辘的野狗咬掉半个身子。
这几年,南方经常大旱,就是京城也曾闹过两次雪灾,民生艰难,贫苦人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连温饱问题都没法解决,更何谈讲究道义廉耻?
叶秋水哭累了,吸了吸鼻子,一抬头就发现那少年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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