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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贺为乌石兰萝蜜办了丧礼,规模很小,也并没有多少人前来追悼。
郁贺似乎也并不在乎,孩子被郁老夫人视若珍宝地照料着,他独自一人置办灵堂,在浮动香灰中垂目跪着,手指关节通红僵硬,仍一刻不停地在细绢上默写佛经。
寂静灵堂门口有了动静,有人跌跌撞撞地倒进来,酒气熏人地往前爬。
“蜜儿,蜜儿,我来送你一程啊……”
可那昆敦涕泗横流,哭得震天响,随身小厮拉都拉不住,只得低声劝:“少爷节哀顺变。”
郁贺置若罔闻,刮墨写字。
对比起来,似乎可那昆敦更像是死了人的主家。
可那昆敦也注意到郁贺的冷静,看他手下字迹规整,一丝不乱,又联想到郁家对乌石兰部的落井下石,可那昆敦眼底喷涌出愤怒的火光。
“郁贺!
你该死!”
他低吼一声,酒瓶一摔,便扑上去,一拳打在郁贺下巴上。
可他没想到的是,郁贺既没有躲,也没有反击,就这么被他提着领子撞倒在地,向来为人称赞的玉面郎君被他打青了脸,头发也被激起的香灰扑得花白,狼狈不堪。
可郁贺通红的眼睛空荡荡的,从头到尾都没看可那昆敦一眼。
可那昆敦不懂他是什么心思什么意思,可那昆敦只知道他从小玩到大的小妹妹死在这里,这个男人难辞其咎。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你该死!
蜜儿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伪君子!
你才是最该去死的!”
郁贺任由他殴打,连痛呼都没有,像具没有生气的空洞木偶。
灵堂动静太大,外面有人闯进来,小厮赶紧去拦可那昆敦,星展又惊又怒,一脚踢开醉醺醺的可那昆敦,揪着领子就把人扔出来了。
“郁府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撒野,还不将人赶出去!”
星展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即使是对万俟望,她都不假辞色,更不用说可那昆部的纨绔公子。
月台跟在后面,得了孟长盈的准许,先把瘫倒在地的可那昆敦扶起来,好生安抚了几句,又叫了马车把人送回可那昆部。
可那昆日随万俟望南征,与普通漠朔贵族不同,待迁都之后,必是万俟望的左膀右臂,总该给点面子。
闹事的可那昆敦被带走,并不大的灵堂又安静下来。
季夏日头渐热,星展刚发作过,鼻尖上沁出细汗,可一走进灵堂,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寒意便蔓延开来。
郁贺还仰面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虚空,丧服被扯乱踩脏,发冠也歪在一边,一张俊美如玉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像个可怜的疯子。
星展鼻子一酸,可又忍不住地生气,用力踢了他一脚。
“你做什么颓丧样子,挨打也不还手,我们要是不赶过来,你就不怕那醉鬼把你给打死!”
郁贺还是躺着,若不是胸口微弱起伏,眼睛还睁着,几乎就像个死人。
孟长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郁奉礼,早上听郁老夫人说,小阿羽身体虚弱,喂不进奶,她急得嘴里起了泡,发起了烧。”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很是莫名。
可郁贺却慢慢地动了,他在一片狼藉的地上蜷着身体,手掌紧紧抓着写满佛经的白绢,一呼一顿地抽气,面容几乎是扭曲的。
他在哭。
哭得满脸通红,止不住的抽噎和哽咽。
孟长盈转身离开,离开之前道:“星展,你跟我走。”
星展眼中带泪,她想留下,但她更听孟长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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