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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同在心里轻轻叹气,他怕是这辈子再不想看见自己,兴许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景同的心越悬越高。
潘启推开门,顾朔踏进屋,侧头继续同潘启说话,“江天到哪了?”
“明儿一早进京。”
“明儿下午让他来见……”
顾朔顿住。
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另摆了两颗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鸡翅木莲花如意纹月洞床榻旁跪着个赤身的男人,单薄清瘦,眼上蒙着黑布,仅露出一点鼻头和瘦的有些尖的下巴,锁骨突出,腰腹上有薄薄一层腹肌,不大明显,双手双脚被镣铐绑在一起,足尖和小腿上沾着从手腕上滑下来的血。
顾朔盯着男人的下巴,这下巴,化成灰他都认识。
他气血上涌,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苏景同听到他停下声音,知道是认出自己了,吞了口唾沫,未知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胃又抽抽起来,在体内颠三倒四地闹腾,连脸都扭曲起来。
“陛下?”
潘启问。
这一声,如惊雷从顾朔的天灵盖劈到脚。
顾朔快步上前,一把扯散了床帏,将赤身的苏景同牢牢挡在床帏里面,单手拎起他放在床上,另一只手扯了床被子将人裹起来。
苏景同胃痛的要命,在狭小的笼子里被折磨了一天白天,又在床边跪了许久,腿脚早麻了,任由顾朔摆弄。
靠顾朔怀里的一瞬间,苏景同有点恍惚——顾朔的胸膛和从前一般宽阔温暖。
顾朔其人,将“泰然自若”
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他沦为嬖人的那一年,外面风言风语传了个遍,摄政王府里亦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大皇子他们甚至还上门看笑话羞辱过他,但他始终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不像来当嬖人的,像换个地方当殿下的。
苏景同那年和他爹频繁地争吵,吵完身心俱疲,跑顾朔房间里往他躺椅上瘫着,一言不发。
顾朔往往在看书或者练剑,见他来了,便放下书和剑,把他从躺椅上扒拉起来,搂怀里,慢慢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苏景同会把脸贴在他胸膛里,听他的心跳。
顾朔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八风不动、处变不惊,通常听一会儿,他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顾朔的胸膛宽阔温暖,尽管当时他身为嬖人处境难堪,但那温暖依然能给苏景同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仿佛跟着这个人,就能安心把一切交给他。
自从决裂以后,苏景同已经有三年没和他这般亲密接触了。
苏景同习惯性地将脸贴在他胸膛,想再一次听听他的心跳,头转动间,苏景同蹭到了东西,扎得脸疼——龙袍上的龙纹。
天下顶好的绣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龙纹。
苏景同终于从回忆中回神,他这才捕捉到从前的细节,皇家多爱刺绣,难怪顾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穿过带刺绣的衣物——他靠着不方便。
现在今非昔比时过境迁,顾朔自然随心穿着。
苏景同将脸慢慢转了回来,手腕上的伤口又在此刻造反,苏景同心脏搅起来似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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