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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伯实在没憋住,嘴唇都没动,只用气音道:“你家公子行事风格实在有些不拘小节,还是说你谢家家风便是如此?”
慎伯:“……”
慎伯第一次没有直白回怼,从牙缝里挤字:“别你家我家的,现在都是一家了。
我家公子难道还不是你家公子?”
程伯陷入了沉默,慎伯也不太想说话。
但两个人心底一边腹诽,一边却也忍不住感慨。
……这路,是真好走啊。
或者说,这是他们在冬日祭祖时,走过的最好走的路了。
慎伯初时还在想公子年少时的模样,虽然接触不算太多,看起来也算稳重,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谢尽崖昔日的音容,不由得眼眶微湿,转念又错眼看到了被剑意逼至一边的雪。
剑意是什么很随意的东西吗?
不是。
谢晏兮身负三清之气,便如过去祭祖时,那些早已通灵见祟的公子小姐们便是下了山,周身也是干爽清净的,受苦的,从来都是他们这些凡体之人。
虽说祖训有写,祭祖时不得使用外力,但这么久以来,大家早就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此举离经叛道吗?
慎伯眼眶又湿了。
他骤而开口:“公子是好人。”
程伯侧脸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这路,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在鼻腔里“嗯”
了一声。
不止他们二人如此想,身后不少谢府旧人眼眶都有些通红,这份红有惦记念及昔日谢府辉煌的,更多的自然也是回味过来了谢晏兮此举究竟为何。
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最前面两人的耳朵,凝辛夷不刻意去听,却也听了个十全十。
她有些复杂地抬眼看向身侧之人。
他长发高束在发冠之中,一丝不苟,侧脸线条流畅漂亮,神色更是淡淡,像是毫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晏兮也垂眸,与她对视一瞬。
凝辛夷没来得及收起眼底的探究,谢晏兮自然看到了,但他终究也只是勾了勾唇。
他做事本就凭心意,任凭他人揣测也无所谓。
就算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不想被她误解成时刻想要用一些手段来收服人心的人,但等到这个瞬间过去,那些解释的话语便也全都回到了嘴里。
谢玄衣按剑沉默地跟在队伍之中,他轻微地压下头和背,以一种负罪般虔诚的姿态,一步一步前行。
他当然知道,这一场祭祖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唯独他这一点真,还要谢晏兮开口,再借着平妖监的身份,才能“顺便”
前来。
上一次来,他无暇叩拜,这一次来,他至少可以在旁人都下山后,悄然折身,来为自己的亲人们擦拭牌位上的尘土。
他这样想着,看到谢晏兮和凝辛夷的脚步停下,看着祭拜仪式开始,听到有人高声引导大家俯身拜,再拜,又拜。
他却不能拜。
他身上有平妖监官服,身前身后又有无数双眼睛,程祈年俯身拱手,他也只能在俯身时,多停留几个瞬息。
即便精简再精简,祭拜的流程也依然冗长,等到一切都结束,已是日暮西山。
其余人等陆续下山,即将返程回扶风郡,紧赶慢赶,天亮之前应该也能到。
在马车上日夜兼程,也总比在这渺无人烟死寂一片的白沙镜山过夜要好。
冬天的日长本就短,寒风随着暮色吹来,许多人从祭拜的冗杂中回过神来,倏而想起了昔日繁茂的白沙堤景,再看到如今这般,还来不及伤怀,先打了一个寒颤。
于是下山的步伐便又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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