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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于尘世无牵无挂,留着一头青丝,也没有用处,求师太准允了我吧。
我愿终此一生,常伴青灯古佛,祈福诵经。”
师太于身后,深深垂首,念了一声佛偈。
沈栖鸢现在还听不懂,没等师太开口,她已再度出声:“您也说我有慧根。
就请您,成全了我吧。”
静慈庵的觉慧师太,守着山门四十年,看尽人间诸般世情,此前,也并非没有遇见过执意要剃度出家的女子。
那女子,眼底燃着妒恨的火苗,因为夫君宠妾灭妻,她便执意上山削发为尼。
当她跪在佛堂前祷告,口中念念有词,思绪却一刻不离她的丈夫,与他丈夫的爱妾。
心意不诚,佛祖不留。
后来她的夫君来了,甜言蜜语将她哄了回去。
出山门之际,两人冰释前嫌,看似已经恢复得如胶似漆。
觉慧师太摇头叹息,什么也没说。
过后两年,那女子又来佛前,祈愿她丈夫的爱妾腹中胎儿为女。
心愿不诚,佛祖不允。
女子大闹庵堂,推搡间失手将庵中一名年轻的女尼腹部刺伤,佛光普照之地,那日染了血光。
女子锒铛入狱,没过几日,她的夫君,将爱妾抬作了正妻。
从此,觉慧师太便想封闭山门,再不开放给香客,山中清寂了这许多年。
如今的觉慧师太,自知已到晚年,山中人烟稀少,比丘尼也走的走、散的散,她却没能找到一个能传承衣钵之人。
或许潞州百世太平、风调雨顺,红尘中人,并未感觉到苦难,因此就不需来佛门避世。
沈栖鸢是这几年,第一个叩响山门的女人。
觉慧师太看到了这个女子身上的万念俱灰。
她只身一人,持一根登山杖,徒步来到这里,所凭借的,几乎仅仅只是最后一个信念。
虽然觉慧师太看不出那个信念是什么,但她相信沈栖鸢绝不是一时意气。
叹了声,觉慧师太无奈同意:“女施主心意已决,那么,好吧。
贫尼这就为你剃度,有朝一日女施主反悔,也可自行下山,静慈庵绝不阻拦。”
沈栖鸢的乌发落满衣肩,更衬其形容消瘦,色如皎月。
她将脸颊垂落,默默等候。
觉慧师太上前,右手手操剃刀,左手稳准地扶住了沈栖鸢的下颌骨面,第一刀,就要沿着沈栖鸢光洁嫩滑的额头,刮向密集丛生的发根。
乌发迤逦,蜿蜒而下。
剃刀的刀刃贴着肌肤,那股寒凉之意,砭着人的骨头,沈栖鸢肌肤战栗,仿佛就连骨头缝里都冒出了一阵阵寒意。
就在第一根纤细长发,被锋利的剃刀即将割断之际,庵堂外,忽传来一道响亮的制止声。
“且慢!”
声音无比熟悉,沈栖鸢险些回头。
剃刀顿在了半空中,觉慧师太停止了剃度。
只见几名比丘尼遮遮拦拦地簇拥着一名少年走来,少年身穿古铜绿蟒纹圆领袍,高束长发,腰缠嵌牡丹白玉鞶带,足蹬海水江崖纹墨青长靴,双眉攒峰,双眼如电。
清贵矫矫,身如鹤立,觑之不凡。
年轻的比丘尼小声道:“师太,他执意往里闯,我们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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