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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忽震,惊起满庭宿鸟,千琉璃面露不耐之色:“阿笙在此处歇着,我去去就回。”
……
干栏式建筑檐角悬着滇王金印形制的铜铃轻响,穿廊风卷起十二幅靛蓝蜡染帘幕,露出廊下抱瓮汲水的侍女们。
她们发髻间皆簪着新鲜的火焰兰,银项圈上悬的东巴象形木牌随步履叮咚作响。
千琉璃斜倚着螺钿屏风,指尖拨弄案上三味药材,血菩提在冰裂纹瓷碗中泛着琥珀光,鬼髓灵芝花朵的荧光映得青玉案如水波潋滟,尸香魔芋根茎缠着五色蛊丝,正随窗外飘来的芦笙曲缓缓舒张。
“程公子这袍角沾的可是勐泐沼泽的胭脂蛭?”
她忽用银柄孔雀翎挑起程自言残破的衣摆,轻笑道:“这小东西嗜毒血,倒是替本宫验过二位诚意了。”
慕容遥卸下缠着柘蚕丝的护腕,露出腕间青紫色的蛊纹,那是被尸蹩咬噬中的瘴毒。
他目光扫过竹楼西侧垂挂的铜匜,煨着南诏特有的鸡血藤药雾正袅袅升腾。
程自言拍开千琉璃的孔雀翎,兀自歪在一旁,抬脚震落靴底黏着的鬼灯笼花瓣:“宫主验完货色,该解蛊了罢?”
“程公子莫急。”
千琉璃含笑。
程自言立刻跳脚:“堂堂百花宫主,莫不是要反悔?”
“倒也未尝不可。”
千琉璃挑了挑眉。
“你!”
程自言气急,一时竟有些语塞。
千琉璃饶有兴致地欣赏程自言怒不可遏的模样,半晌才击掌三声,廊下立即有侍女捧来冰裂纹铜匜,内里盛着南诏特有的三色温泉泥。
千琉璃意有所指,目光在慕容遥身上游移:“这般模样去见阿笙,倒像我们百花宫亏待了客人。”
听她提起焕游笙,从进来一直保持沉默的慕容遥这才开口:“阿笙醒了?”
千琉璃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些埋怨:“早在二位公子找来南诏之前,阿笙体内的毒性就被噬毒蛊压制,早就醒了。
只是毕竟余毒未清,又曾伤及肺腑,所以她还不能走动。”
程自言撇了撇嘴咕哝:“你有这么好心?”
却被慕容遥一个眼神制止。
“多谢宫主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慕容遥恭敬作揖道谢。
千琉璃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阿笙每日要听三遍你们的消息,本宫倒想多清静几日,谁要你们这些个浊物来道谢。”
说着吩咐,“阿史那,带贵客沐洗更衣。”
竹帘外应声走进个高挑女子,正是慕容遥初醒时见过的傀儡似的人物。
此刻她褪去那日的僵硬,眉目冷峻如苍山雪峰:“西厢备了药汤。”
语毕径自转身,裙裾扫过竹阶上晒着的金线重楼。
……
程自言和慕容遥换了雪白的寝衣,面前火山石砌边的药池蒸腾着鸡血藤的辛香,一旁摆着待会要敷在伤口上的三色温泉泥。
程自言试了试水温,故意道:“百花宫待客倒是周到,连贡品雪茶都拿来煮沐汤。”
“此物祛蛊毒最是见效。”
阿史那立于屏风外,背影映着竹篾窗格宛如一尊青铜俑,“半刻钟后换药浴。”
程自言不置可否,轻哼一声,缓缓踏入药池,慕容遥紧随其后。
二人浸泡在温热的药汤中,只觉鸡血藤的辛辣之气直冲肺腑,那股子瘴毒似乎在肌肤纹理间被一点点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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